“这……太后……老臣领旨!”

    赵稹怔了怔,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但感受着那珠帘后的目光落在身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赵祯松了一口长气,无论如何,大娘娘还是照顾他的感受的。

    而就在他端坐的姿态不那么紧绷之际,太后初定了封赏名单,又接着道:“谒庙献俘,皆在二月,礼官的劄子老身看过后,稍作改动,新的程式劄子,请诸位卿家一览!”

    这是应有的程序,群臣只当走个过场。

    首相王曾先接过劄子,起初目光平和,但看到某一段时,眼睛突然瞪大,反复看了几遍,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内容。

    吕夷简一直关注着这个对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可等他接过劄子,看到那里时,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手掌也颤了颤。

    如此传了个遍,所有宰执的神色都不对劲了,但不等他们发问,刘娥主动开口:“谒庙献俘大典,老身着衮服,众位卿家以为如何?”

    殿中君臣勃然变色。

    以为如何?

    以天子服祭祖,是准备临朝称帝啊!

    不过他们终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宦海沉浮的宰执,惊怒之余,又觉得不对。

    先帝初丧,官家年幼之际,太后都恪尽母道,坚决不行武后之事,如今官家春秋已盛,临朝称帝更不可能成功了,那是逆天下人心而行!

    晏殊反应最快,徐徐起身,温润的声音响起:“此番谒庙献俘,礼服部分,太后恐有疑虑,恰好臣前些日重读《周礼》,还记得王后六服一项,‘王后之六服:袆衣、揄狄、阙狄、鞠衣、展衣、缘衣。’”

    刘娥淡淡地看着:“晏中丞博文强记,难怪官家最喜听你讲学!”

    晏殊面色微变,但还是躬了躬身道:“衮服谒庙有违祖制,望太后三思!”

    刘娥道:“这不是还有献俘么?老身临朝称制十年,每日批阅众卿奏章,处理国家大事,此番行谒庙献俘大典,衮服更显庄重!”

    薛奎忍不住了,直接起身,语气激愤地道:“老臣斗胆,敢问太后,以天子之服谒庙,是以何等身份面对祖宗?又以何等身份面对先帝?”

    刘娥平静地看着他,不动怒反驳,也不出言辩驳。

    对视片刻,薛奎瞪大眼睛,气血上涌,自己反倒有些摇摇欲坠。

    直到他快要站不稳了,刘娥才平和地回答:“老身以衮服拜见祖宗,难道不能是将十年临朝称制的功过,告于祖宗先帝得知么?薛卿不必激动,先坐下吧!”

    薛奎却不坐,喘着粗气,躬身到底,一字一句地道:“老臣望太后三思,以天子之服谒庙,万万不可!”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

    王曾和吕夷简身为宰相,乃百官之首,面容极其肃然,不敢贸然开口,加剧冲突;

    陈尧咨没那么多思量,显然支持薛奎所言,如果薛奎再被喝止,他就要起身接替;

    杨崇勋则有些懵了,眼中透出一股清澈而愚蠢的光芒,好似刚入官场的新人;

    一向以太后马首是瞻的赵稹,则变得阴晴不定,太后别的决断他都愿意支持,唯独这等事情太过出格,他也不敢附和。

    而真正的主角不是臣子,无疑是皇权受到威胁的赵祯。

    这位年轻的官家面容僵住,震惊之余,也清晰地察觉到,大娘娘的目光稍稍一斜,在自己身上落了落。

    他很清楚,如果是一位成熟的官家,面对这个剑拔弩张的气氛,需要居中调和,应该这么说:“谒庙的礼仪程式,年年都会有变动,献俘更是本朝首例,宰执礼官各引经据典,争论一阵子,实属正常,不必急于一时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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