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紧锁:“胡闹!小惩大诫也就罢了,何必如此折辱,赶紧放出来啊!”

    宅老低声道:“老奴此前不知,待得知晓,已是晚了,时值寒冬腊月,那小桃撑了没两日……冻饿而死了!”

    “什么!”

    陈执中脸色变了。

    实际上那个之前逐出府的小蝶,十之八九也活不了,但死在外面和死在家中又是不同。

    宋朝的婢女不再像前唐那样完全是奴婢,而是有契约的女使,并且有十年为限,哪怕大户人家的仆从依旧是一辈子使唤的,可终究有了层律法的保护。

    现在家中直接死了女使,还是妾室为之,传扬出去,可是个纵妾杀婢的恶名,他是宰相之子,顶尖的书香门第,门风岂能如此败坏?

    陈执中震怒,沉声道:“此等恶事,必有婢女教唆,将这等人统统杖责二十,赶去前院盥洗三月,待得风波过去后逐出府去,张小娘……禁足,不许再出家门半步!”

    宅老闻言都不由地怔了怔。

    如此恶举,难道禁足了事?

    但想着主君一贯的偏爱,确实也不可能真的如何,宅老暗暗摇了摇头,知道后宅怕是要不宁了,领命道:“是!”

    可不出数日,当宅老再度出现在书房时,脸色都已经变得惨白,嘶声道:“主君,主君不好了!夫人跳河了!!”

    陈执中怔住:“啊?”

    宅老急声道:“真的!夫人身边的其他女使为小桃和小蝶鸣不平,小娘令手下殴打她们,极尽侮辱,两位使女不堪其辱,先后自缢身亡,夫人当时只是哭泣,不知怎的,刚刚于后门出府,老奴带人去追,眼睁睁……眼睁睁看着她跳汴河了!”

    “那个恶毒的贱婢,暴戾恣睢,我儿绝不能养在她的膝下!”

    陈执中呆了半晌,如梦初醒,先是暴跳如雷,然后厉声道:“可有外人知道跳河的是我家的夫人?快!快把她捞上来啊!”

    宅老道:“不,我们的人慢了一步,夫人已经被救上来了,只是那些救的人是……是……”

    陈执中闻言不喜反惊:“是谁啊?把人抢回来啊!”

    宅老快哭了:“是宫中采买的人!”

    “是官家的人?”

    陈执中松了口气:“官家会……我会请官家遮掩一下此事!”

    宅老真哭了:“不!不是!是为太后采买的宫人,为首的是个婆婆,听说还是太后宫中之人呐,老奴看到她将夫人送入马车内,往宫城而去,来不及阻拦了!”

    陈执中身躯一颤,只觉得天旋地转。

    以妾欺妻,已经是要被士人戳脊梁骨,影响仕途的了,如果是宠妾杀妻,那就不是名声变差,而是罪责了……

    尤其是这个关头!这个关头!

    他刚刚在朝堂上义正辞严,要遵守国朝律法,赦免那个殴妻致死的汉子,如今家中闹出了这等事情,他到底是为律法仗义执言,还是为自己提前逃脱惩戒?

    想到那个端坐垂拱殿,与官家并列左右,压得朝堂十数载喘不过气来的太后,陈执中跌倒在地,凄厉的声音响彻内外:“贱婢害我!贱婢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