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其中一朵梅变作六瓣。
周满一怔抬首,但见朔风吹刮,天上竟飘下如席大雪,于是道:“来得应景。”
她轻轻闭上眼帘,竖剑于眉间门,待得心静,才重新睁开。
王诰身形已然逼近,距离她仅有丈余,可这时触到她眼神,竟觉天地为之一寂!
耳旁声响,一时绝灭,只剩下雪落之声。
纷纷扬扬,万万千千,每一片都附着了她的剑意!
周遭涅火,本该一把将其烧没,便像是烧尽那荒原上的野草一样容易。然而当二者相遇时,那金色的涅火,只如落花一般凋零,瞬间门熄灭,被大雪掩埋……
她眼底分明无悲无喜。
可这一刻,王诰心中却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大的悲哀。
就好像秋月残,林花谢,一江春水终究向东流去,一切都是那样无可挽回,不可抵挡!
海会枯,石会烂,一个人终将走向他无法推拒的宿命……
万类都被埋到雪中,静默失语!
就连周满手中那一枝本由生机蕴养的病梅,也在这一股肃杀寂灭的剑意之下,开始枯萎凋谢。
梅瓣如雪,落英缤纷!
她但执这一枝向前,直取王诰眉心!
擂台边镜花夫人笑意都还未来得及收回,惊见这一剑,脸色骤然大变,手中银镜方向一转,便要打向场中!
可这时轮到韦玄一声冷笑:“虽不过一鸠占鹊巢的废物,可打不过就帮,镜花夫人此举不妥吧?”
藤杖一支早横到面前,将她银镜撞回!
但同座诸位夫子各门长老,这时已无暇顾及两人骤起的争端,眼见着周满一剑递出,台上即将血溅,人人不由起身,面色凝重盯着场中。
远处张仪更看出这一剑深浅,眼底乍现异芒。
然而这一切观者,都与此刻的周满无关,在这短暂的刹那里,她沉浸在剑意之中,浮现在脑海的,竟只有那写下这一式剑法的人……
不久前,与王诰的那一场比试,他扶着她的手立在台下,胸膛里流出的血几乎烫伤了她的掌心;
泥盘街生变,他执意要护冯其,惹她大怒,断剑相投,无法辩解,只得站在原地看她远去;
陈仲平为仇寻衅,打到参剑堂前,是他祭出长生戒,挡在她与金不换面前;
病榻之上,也是他隐忍了万般的苦痛,不愿旁人窥见他的难堪,让一命先生闭了门扇;
……
恍惚间门,好似有呜咽的埙声自耳畔掠过。是那一日,义庄外面,她张弓要杀人绝后患,隔着破损的窗纸,却见那年轻大夫坐在将死的老者身畔,低声言道:“都怪在下,医术不精,修为粗浅,从来废人一个。既救不得自己,更救不得旁人。”
一个救了人,却救不了自己的病大夫……
他分明是认了命,不再有任何反抗,才写出这第九式剑法。
迎面风吹,一抹凉意拂过脸颊,是自那病梅枝头凋谢的一瓣落梅!
周满回神,却才惊见,寒枝之上竟只剩下瘦梅朵。
余者已全因这一剑,覆灭风中!
若继续向前,恐怕连剩下这几朵也将在剑意下消散……
正如开弓没有回头箭,剑出也当无悔,可这一刻,她心中竟忽生出一股悔意:这是一命先生为使他求生才催开的病梅,一个善意的谎言。天下有那么多的好剑,哪一柄是她不能借来?为何偏偏要向他借这一枝!
眼眶忽然潮热。
剑势一去,有若摧枯拉朽,天地大寒,皆为衬托。一应姹紫嫣红,葱茏草木,不论曾经何等鲜活热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