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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入冬,本就病弱的韶王在任上积劳成疾,又遭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再次倒下。

    恰似重伤之人再受猛击,这一回,他病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衰弱至极,迅速进入了药石罔效、命若游丝的地步。无论是更换衣物、再聘医师,还是由命硬的霍七郎昼夜不离地守护在身旁,都未能带来任何转机。

    众人心中都很清楚,这已非煞气作祟,而是命数使然。这个曾经在击鞠场上驰骋纵横的年轻人,多年韬光养晦、隐忍蛰伏,凭借过人的智谋在绝境中扭转乾坤,终于拿下幽州重镇,本以为苦尽甘来,谁曾想天年不遂 。

    依照以往的惯例,应该再度将棺椁和灵棚拿出来预备身后事了。但按李元瑛吩咐,身边人将他病重之事严密封锁,消息不出寝殿,决意秘不发丧。

    小雪这天,他提出要出城一趟。

    身为幽州之主,再不用乔装改扮蒙混过关,仪仗队伍浩浩汤汤,护送着马车缓缓穿过重镇南门,向着幽州台方向而去。

    观景阁静静矗立在晴空之下,外面的脚手架早已拆除,如今这里已成为幽州镇求贤若渴、招揽天下俊才的新象征。

    卫兵将台阁周围的闲杂人等驱散后,李元瑛表示要去最高处观景,霍七郎抱着他拾阶而上,登上幽州台第三层。

    敞开的回廊风很大,也很冷,霍七郎席地而坐,用一件厚实的裘衣将他紧紧裹住,仅露出那双眼眶深陷的双眸。

    长久地向着远方眺望之后,厚重的皮草之中发出一声微弱的嘱咐:“我过世之后,以景氏身份下葬。”

    霍七郎以为是狂风令自己听错了,连忙低下头凑近问:“大王说得什么话?”

    李元瑛接着说道:“你易容之后,继任幽州刺史。”

    霍七郎这才恍然惊觉他是在交代后事,不禁问道:“是要我充当大王的替身?可是前几次……旁人都觉得我的行为举止跟你完全不像。”

    “不,不是替身,你往后便是真正的韶王,瑛。”

    李元瑛轻声解释说,“权力……乃是自下而上的授权,正如牙兵将帅不承认刘昆的统治,就能直接将他推翻。我已向袁少伯、于夫人他们交代过,只要这些下属认可你的身份,其他人便不容置疑。没有像不像,只有是不是。”

    霍七郎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问:“真正的韶王?那么大王的王府,内库的钱财,还有玉勒骓,都归我了?!”

    李元瑛轻轻笑了一下:“没错,玉勒骓,卢龙军……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霍七郎震惊得呆若木鸡。她跟随陈师古下墓,见识过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的陵墓,奢华至极、令人咋舌的陪葬,这些贵人最看重事死如事生,要将人间的荣华富贵、丰功伟绩统统带到来世去炫耀享用。

    而李元瑛的遗言,不仅交出了他在人间的显赫地位,为了隐瞒真相,以卑微外室的身份下葬,等同于将死后的尊荣也彻底舍弃了。

    “可是……可是我一窍不通……”她一个目不识丁的江湖客,该怎么维持那些复杂的事务继续运转下去?

    李元瑛艰难地从怀中摸索,片刻后,拿出那个装有花泥的旧荷包。“只需等待宝珠到来,将这个交给她,她自会知道该如何走下去……”

    霍七郎握住这只消瘦且冰冷的手,发现与荷包一起的,还有一枚沉甸甸的铜制官印。

    向她交代完遗言之后,李元瑛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呼吸愈发衰微,曾经举世无双的神采也随之黯淡无光。

    上一次来时天色阴沉,除了那个前朝遗留下的夯土台外,并未发觉有什么特别的景致。

    今日天色晴朗,能看到极远处,顺着他的目光张望了许久,霍七郎终于洞悉他眼中凝望的目标。从幽州台的最高处眺望,天际尽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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