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下水浪渐高,在这么紧促而危险的氛围下,说出的话反而像临死前发自肺腑的坦白。而我由于努力地在偷偷做深呼吸绷紧绳子,再开口时,嗓音也隐约颤了颤。

    “我当初并不想让他这么对待你。”

    我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要一个道歉。小京,你之前的行为确实让我感到很烦躁。尤其是你宁愿派人来威胁我,也不愿意给我写一封像样的信,跟我说你想如何解决问题。”

    竹田京助的身躯微微一抖,脊背也驼得多,将低垂的脑袋埋得更深。

    “我知道。你在网上写的自述,我反反复复翻看了无数遍,才认识到我把你伤得那么深。对不起,我是个笨蛋,总是会以为你不够爱我……”

    我:“……”

    你大爷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那是写给网友看以便博同情热度的!

    思及至此,一个毛骨悚然的结论闪过脑海,差点让我把牙都咬碎了。

    对啊,我当初算了半天,怎么偏偏算漏了这个鸟人的反应!不会就是因为我写小作文写得太深情、太悲恸、太遗憾、太夸张了,导致他觉得我还特别爱他,只是因为单纯被吓到了所以才不敢见他吧?!

    猛然回想到我激情撰写的那些内容,我猜我现在的脸色一定一片惨白。

    可我不记得我有写什么我现在还爱他啊?他这是什么阅读理解,国文课及格过吗?

    “……是我太没安全感,太想当然了。”他埋头苦笑道。

    那你可不就是太想当然了么!

    此时此刻,我真得庆幸竹田京助看不见我的脸,只能看着我的腿脚。

    否则发现我当即失控扭曲的表情管理,他一定会成功意识到我已然杀心四起,乃阎罗转世,就算爆体而亡也要把他一波带走,不可久留。

    我几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再靠后压回椅背之际,两段麻绳略为松垮地耷拉下来一小节。

    很好,绑得比我想象中要松,绳子的选用也更有弹性。说实话,假如这个歹徒再专业点,带点人来,用的是钓鱼线,我都不至于这么顺利。

    这种情况胡乱挣扎当然是挣不开的,不过正如他只能以自身的视角看待问题一样,竹田京助自认这是一盘无法被扭转的局,便不会顾虑到我挣脱的可能性。

    我无语笑了。用气音哑然地发出一丝轻笑声,却显得颇为悲怆。

    偌大的参观厅在水浪回声之中呜呜地呼吸着,不知哪来的风,从管道里狂吹进来,愈发多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气氛。

    鱼群被惊得打散、重聚,短命的泡泡一串串飘散在水中,而海草仍然不知所谓地摇摆。

    正想开口,竹田京助又自己起诉自己:“可、可是,我有给你写信的……”

    我说:“恐吓信不是我想要的信。”

    竹田霎时默了默。

    “我——”

    “趴下。”

    我调整好心态和语气,平静道,“还是说,你不愿意认错,说要把一切给我,也不过是和过去一样的谎言罢了?”

    “不、不!我从来没对你撒过谎,阿新,求求你原谅我!我知道错了。”

    他声色慌张,听起来痛苦而愧疚,仅仅是犹豫了一秒,便整个人跪趴下来,两肘抵着地面,脸基本扣在膝盖前。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土下座礼仪,但显而易见,已经是竹田京助能为我作出的最大的让步,还能让他产生无与伦比的、事后在深夜里欢欣鼓舞地品味数万次的自我深情的豪壮感与电影感。

    我盯着他弓起的脊背,深垂的脑袋,冷着脸,慢慢调整着捆缚手腕的绳子。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