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睛,说道:“但愿如此吧。崇安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还剩一天时间,就让事情快点结束吧。”

    李应升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黑衣人就感到车速突然变慢,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车轴。他的手迅速摸到了腰间,但背后被一件尖锐、冰冷的东西死死抵住,头顶也传来一阵车篷被压破的声音。接着,左右窗边各探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李应升依然闭目养神,似乎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黑衣人咬了咬牙,说道:“李大人,真的要动手吗?让我活下去,对你并没有坏处。你杀了我,之后的麻烦可能会让你很难受。”

    李应升慢悠悠地说道:“你忘了我两天前跟林镜斋说过的话吧?我说过,随着京城时局已定,有些人会有恃无恐,有些人会破釜沉舟。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叶刚在和什么人合作。你们的人几天前在福建沿海登陆,他们肯定不是来品茶的。他们会在福州,在宁德,或者在崇安,做出点什么。我知道他们想要些什么。黑鬼,你的底气来源于此。不过,请恕我不能跟你合作,虽然我很欣赏你,我欣赏你说话的方式,做事的态度,以及煮的面。我不在乎你们和叶刚或是其他什么人达成了什么样的默契,我只知道,你们走不出福建。”

    黑衣人感到后背正在慢慢地被刺穿。这种感觉如同孩提时代,在草地上被一只蜱虫死死地叮住,又如同一枚坚硬的小石子慢慢地进入自己的身体。他感到自己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他尽力想伸手去扼住李应升的咽喉,但事实上他连将手从自己的腰间移开都难。他看见自己的鲜血在车厢的地板上流淌,流过李应升的鞋底,流向车门与地板间的缝隙。他的脑海里,慢慢地升起了一轮明月。月光照在一把褐色的长刀之上,倒映出一幅山谷中稻田的景象。画面里,仿佛有个女人正戴着斗笠,弯着腰在田野中辛苦地劳作。田垄边还有一个小背篓,里面有个皮肤褶皱的婴儿,正在好奇地看着天上的流云。女人一边插着稻秧,一边对着婴儿哼起一首古老的童谣:“竹笼眼,竹笼眼,笼子里的小鸟哟,什么时候能出来?黎明的夜晚哟,鹤与龟滑倒了,背后的那个是谁呢?”

    伴随着童谣的旋律,长刀插入了一个黑影的身体之中。那是黑衣人杀过的第一个人。他早就忘记了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只记得当长刀刺入血肉,那感觉就像螳螂的双臂刺破甲虫的背脊般脆快,他忍不住唱起那首歌谣,任凭上身轻轻地摇摆。当浓稠的血浆顺着刀身流下,在土地上绘出一幅红色的海浪与山川的图案时,脑海中的画面便与自己脚下流淌的鲜血一起,交织成那些年在家乡做过的一个个幻梦。

    黑衣人想笑,想说点什么,但咽喉里只能发出一丝“咯咯”的声音。

    “我真想听听你还打算说点什么,”李应升冷冷地说道:“但我没有时间。这样吧,请你现在看看自己的胸口,你会知道,自己死得并不会太冤。”

    黑衣人艰难地撕开自己的衣服,用临死前的最后一眼,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只见一朵血红色的梅花,在他的胸口处热烈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