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禅秀时消散。

    李禅秀被他发现自己在看对方,视线也不避让,提着药箱径直走过去。

    对方依旧沉默如金,随着他走近,视线一点点上抬,很快又径直落下,落在他的药箱上。

    李禅秀放下药箱,从中取出装药膏的钵,温声开口:“我是来给你换药的。”

    对方沉默一会儿,忽然将手伸过来。

    那只手指骨分明,修长整洁,指腹和掌心都覆着厚茧,应该常握着什么兵器,但并不是握刀的那只手。

    李禅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要自己上药。

    能不用自己动手,他自然愿意,忙将钵递过去。只是钵被拿走时,手指碰到对方指腹,触感有些粗粝。

    两人同时抬头,视线相撞。

    李禅秀很快松开手,不知为何,他下意识转开视线。

    片刻后,再转回来,他发现对方竟不知何时背过身去,褪衣上药。

    应是顾及他是“女子”。

    李禅秀:“……”

    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再次侧过身。

    没想到这人失忆了,还记得男女大防之事。

    他虽自小就扮女装,但从小到大,跟他一起生活的只有父亲。父亲自不会真把他当女儿养,所以和男子打交道时,他常意识不到男女大防这件事。不过都流放到了军营,想防也是没条件……

    正想着,对方已经上好药,将钵还了过来,微抬目光看他。

    李禅秀收回神思,接过后放进药箱,又拿出银针,对他道:“坐近一些。”

    正在整理衣服的人一僵,漆黑的眼睛突兀看过来,令人心头一悸。

    “帮你扎几针,看能不能恢复记忆。”李禅秀解释。

    对方便老实了,很快坐到床边,乌黑眸子抬起看他一眼后,又身体微微前倾,方便他扎针。

    像被驯化后,收敛了爪牙的狼。

    李禅秀心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一阵安静。李禅秀专心扎针,指腹轻捻银针。

    “疼吗?”他另一手指尖按着对方额头,固定着防止移动,语气一贯轻柔。

    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得到回答。

    但空气沉寂几息,却突然响起一道干哑嗓音:“不。”

    李禅秀惊讶,低头发现真是对方声音,不由无言——原来他不是哑巴。

    裴二此刻闭着眼,额上抵着小女郎微凉的指尖,鼻间也尽是对方身上浅淡的药香。这样近的距离令他有些不适应,但……

    倏然,那一抹浅淡气息远离。

    他蓦地睁开眼,黑眸中掠过一抹失落。

    李禅秀不知何时已经拔下所有银针,退回到正常距离,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好了,有想起什么吗?”

    裴二沉默,摇了摇头。

    李禅秀只是顺便问问,没指望真能治好。毕竟他没治过失忆,方才施针不过是扎在一些能提神醒脑、防止头痛的穴位。

    不过见对方忽然又不言语,只是摇头,他有些奇怪问:“你怎么不说话?”

    对方抬头看他一眼,指了指喉咙位置,嗓音粗粝:“难听。”

    李禅秀瞬间明白,他是嗓子疼,且说话嘶哑。难怪刚才那个“不”字,听起来很干哑,应是他之前还是个血糊人时,身上刀上箭伤引发炎症,高热不止导致。

    不过,嗓子不舒服,为何不告诉他或胡郎中?这人莫非是木头,不知道疼?

    李禅秀摇头,正好他因风寒没好全,也经常嗓子不舒服,会随身带几片甘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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