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眼看着弟弟黯然离开,立刻放下饭碗追随出去。
大老爷陈祖望愤懑积胸,拳头紧攥,别人对自己的次子说三道四也就罢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公然在饭桌上当着孩子的面,在他心灵深处,那道还未痊愈的伤疤里再撒一把盐,着实可恶,陈祖望气得脸上青筋暴起,七窍生烟,拍案痛斥:
“混账?非得逼我从家谱中剔除你吗?”
“好啊,剔除了我,好让外人名正言顺巩固你在陈家的地位,好吸兄弟的骨血上位?二老爷陈德望厉声叫嚣:“到了这份上,我也无需再向你低眉顺眼,我忍够了,你可以从家谱中剔除我陈德望之名,但你割弃不了我是陈家子孙的血脉,我流的是陈家的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陈家的家业自然有我的一份,我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天经地仪,谁要是执意阻挠,我定会手起刀落。”
大老爷陈祖望咬牙切齿: “只要我陈祖望活着的一天,你就休想从陈家瓜分任何东西。”
“那就要看看,谁的胸脯足够结实了。”陈德望紧握拳头,重捶几下胸脯,两袖一摔,愤然离开饭桌。
陈德望之妻王佩仪眉眼睥睨,手摔锦帕,小脚迈步,扭动腰姿尾随丈夫离开饭桌,陈德望之子陈世豪,瞧着父母离开饭桌,他也随之离开。
饭桌上已走得七零八散,大老爷陈祖望默然感慨,缓了缓积压在胸口的愤怒,威风凛凛的他,这一刻变得有气无力,眸光瞥向神情自若地吃着饭菜的三弟陈兴望,陈祖望轻言慢语:
“兴望,我跟你二哥志不同道不合,注定是无法再共同经营家业了,你有什么看法,我想听听你的肺腑之言。”
三老爷陈兴望扫了眼,饭桌上几乎未动过的几道家常小菜,正视大哥,不屑发声:“大哥想听真心话,我也无需拐弯抹角,我二哥直言可谓话糙理不糙。大哥扶弱济困,做兄弟的无权干涉,可大哥得量力而行,而不是不知量力而逆行,牺牲家人,谋利他人,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三老爷陈兴望,言语似是柔软,却柔中带刺,如同隐藏在阴暗深处的利刃,稍稍见光便会暴露无遗。
情绪稍稍平稳的陈祖望,心里的愤怒再次顿涌胸口,深邃的眸光缓缓凝向饭桌,由于天气寒冷,菜的表层已覆盖上一层簿簿的白油,垂眸凝视自己面前那碗还未动过的白米饭,声音低沉:
“都瞧瞧,咱们坐在温暖的屋子里,热腾腾的饭菜嫌不好吃,再去老宅瞅瞅那些正受着苦难的难民们,那些老人孩子们,那忧伤的眼神,悲苦的神情,衣不遮体,赤手裸脚,冻得僵硬,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我这心里头就不是滋味,我只想尽自己的一点绵簿之力,让大家度过这个生死攸关,怎么就成了扬名,显摆了?”
“大伯父为人正直,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天地可鉴,我支持大伯父。”温顺,乖巧的陈静喻,诚恳发声。
三老爷陈兴望轻瞟爱女一眼,神色微怒。
陈兴望之妻冯碧云,眉心微蹙,对爱女低声训斥:“吃饱了就回屋里去,女孩子家好管闲事,到底也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一样都不会,说出去就不怕丢人?”
“现在都民国了,男人不留辫子,女人也无需再缠足,我不会琴棋书画,有什么可丢人的。”
“就知道瞎说,女人缠足那是身份,地位,还有取悦。大户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哪个不是三寸金莲?我就后悔当年没帮你缠足,长了一双大脚丫,要不是现在是民国,你就等着在家里做老姑婆,孤独终老。”冯碧云一脸严肃地数落女儿。
陈静喻并不认同母亲的说法,有条不紊地与母亲辩理:“如果女人缠足是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有取悦的话,这本身就是畸形的,把一双稳健的脚,活生生地缠到变形,就是为了取悦他人,这种审美更是荒谬之极。马皇后就长着一双大脚,身份,地位,一样高高在上。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