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呢?命中八尺难求一丈嘛,人活着,总是有命的,活着的人快活对死去的人是一种最好的纪念。

    七婆婆看着蓝细牯的样子,眼睛湿了,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阿弥陀佛,造恶哟,造恶哟。”

    大脚对着狼吞虎咽的蓝细牯说:“舅,慢慢吃,锅里还有呢。”

    蓝细牯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使劲地吃着。他凭什么不吃?只有吃饱了才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他已经打消了死的念头。他也不想走了,他想在野猪坳乡村里当一名自食其力的农民,和乡亲们在一起,是多么开心的事哪,他从前怎么没想通这个问题呢?

    这个问题,他永远也不会想通的。

    因为人走到了一定的地步,就由不得你自己了。你当了副县长,就想当县长,当上了县长,就想当地委的副专员,可就在他想当专员时,他落马了。他不就是说了些真话么?不就是因为妹子碧玉是地主的小老婆么?一切都是那么的突如其来又似乎顺理成章。

    这个问题,李大脚是永远也不会懂的。

    这个冬天真冷。

    李大脚十分担心大水小水在县城的中学里会不会冻着。她在入冬的时候,给大水小水缝制了厚实的棉袄,但她还是担心着,每次大水小水回家取粮食,李大脚都要好好的问他们,会不会冻着,缺什么的话马上就捎信回家,她会尽全力的。

    蓝细牯对李大脚是没话可说的。

    在这寒冷的冬季,李大脚把他留在了野猪坳乡村,让他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日子。在那些寒冷的夜里,李大脚用木炭给他烧好了温暖的火盆。在木炭火温暖的炙烤下,蓝细牯又一次想起了妹子碧玉,他想,碧玉妹子,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儿,你多么的幸福,你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是的,碧玉该瞑目了。

    想起碧玉,蓝细牯就想到她的坟上去看看,他不知道碧玉坟头的衰草是否覆盖了碧玉的灵魂,是否在凄清的风中回忆一只从前在野猪坳山野纷飞的蝴蝶。那只蝴蝶在岁月的阳光中舞蹈,在岁月的风中显得亲近而又遥远。

    在一个有霜的清晨,李大脚陪舅舅蓝细牯上了五公岭。

    如今的五公岭早已光秃秃的一片了,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一个坟包在那里无言地昭示岁月。这里的森林在大炼钢铁那年砍光了。五公岭裸露着,从前神秘而恐怖的故事远去了。

    来到碧玉的坟前,蓝细牯久久地凝视着被枯草覆盖的坟包。他走上前,去拔那些草,可那些草坚韧极了,他拔不动。他就不拔了,他想有这些野草相伴碧玉,也是一种机缘,野草今冬枯了,明春还会返绿,还会有许多唤不上名儿的小花迎风开放,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凝视碧玉的魂儿,他知道,那是碧玉不会消失的气息。

    “一晃就许多年过去了。”蓝细牯无限沧桑地说。

    李大脚说:“唉,人死如灯灭,妈姆要是活到今天,不被批斗死也会被气死。她的命不好,她要命好的话也不会有我。”

    话虽这样说,但李大脚的心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她想她短命的母亲那凄惨的笑容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蓝细牯就无话了。

    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对苦命妹子的感情,他只是无奈地对着冬日湛蓝的天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离开坟地——碧玉的坟地。

    远远地一个人飞奔而来。

    那人跑得飞快,很焦急的样子。

    那是野猪坳乡村的民兵连长李火木。

    李火木跑到他们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首长,不好了,上头来人了,要抓你回地区去!”

    大脚吃惊了:“来的是什么人?”

    李火木气喘吁吁地说:“不知道,开了一辆吉普车来,好几个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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