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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达室门口有一块小小的坪地,门卫伍老头见它闲着也是闲着,便摆上两张小方桌,放了两副象棋,让机关里那些退休后赋闲在家的老头有些事情可做。于是,那风和日丽的晴日,或彩霞满天的傍晚,便有些人凑拢来,在桌边飞车走卒,撇马架炮,你方斗罢我登场,人气旺盛得很。见此情形,伍老头就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既娱乐了这些可怜的老头,又热闹了自己的传达室,脸上就要放出些得意的光芒来。
其实,伍老头最初仅仅是为了陆科长才这么做的。
这地方曾是一个热闹的居民区。伍老头记得他从乡下老家进城后就住在这里,一住就是几十年,直到四年前这里要建办公大楼,他才恋恋不舍地搬了出去。到这里来动员他搬迁的就是负责抓基建的陆科长。
当时伍老头正在屋门口和另一个老头漫不经心地下着象棋,没理睬陆科长。陆科长只好等着他们把棋下完,才耐心地过来说明了自己的意思。伍老头只说了一句:“我没工夫跟你磨嘴皮。”又摆开车马继续对弈,陆科长只好转身走了。
第二天,伍老头依然是这个态度。以后陆科长又来了几次,同样毫无结果。陆科长几乎是无计可施了,又不可能在伍老头脖子上架把刀子。
就在陆科长无计可施的时候,他望着伍老头手中那欲走还休的棋子,突然心生灵感,有了一个主意。之后,不太懂象棋的陆科长开始钻研起了象棋。陆科长年纪虽大了点,但脑瓜子还灵活,一个星期下来,竟然初通棋道,略晓马踩日相走田的奥妙了。
于是陆科长又来到伍老头的家门口。
这回陆科长没再跟伍老头说长论短,而是不声不响地在他对面的棋桌旁坐了下来。伍老头瞥一眼陆科长,并不发话,拈着棋子来了个当头炮,那般锋芒毕露。陆科长应之以马,守住中卒,一副绵里藏针的姿态。
就这样你来我往,厮杀起来。几局下来,夕阳西下,彼此各有胜负,一时难分伯仲,只好留着第二天继续战斗。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陆科长只下棋,似乎把搬迁之事忘到了脑后。
伍老头心中当然明白陆科长的意图是什么,他开始还憋着劲,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但最后他于心不忍了,开口说:“陆科长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吧,你这么做,你不难受,我还难受呢。”
陆科长笑一笑,不慌不忙地说:“伍师傅,我知道你几十年都住在这个地方,换了我也是难以割舍啊!”
伍老头说:“是啊,我这把年纪的人了,土都埋到了脖子上,要咽气也只想在这个守了几十年的老地方咽气,你给我换金銮宝殿,也不稀罕啊。”
陆科长说:“伍师傅的心情我懂,我比你的年龄也小不了多少,我知道到了我们这把年纪,随他什么都没了兴趣,只贪恋过去的旧事旧物,连做梦都是从前经历过的事情。”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动情处同欷歔,伤心处同叹息,竟然生出许多共同语言,有了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到了最后,伍老头主动说道:“我也不为难你陆科长了,你这也是为公家办事,你要我什么时候搬,我就什么时候搬吧。”
这一下轮到陆科长不好意思了,他好一阵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伍老头又说:“就这样说定了,你以后如果没空,就别再浪费时间来陪我下棋了。”
从此,伍老头就跟陆科长成了朋友。
陆科长是个懂得好歹的人,此后一直没忘记伍老头,基建完工,机关搬进新办公楼后,他说服单位的赵局长,将伍老头请来做了门卫。两个人于是天天见面,关系更加密切。只是陆科长忙着工作,没时间陪伍老头下棋,让伍老头稍稍感到有点失落。
一晃陆科长便到了快退休的年龄。
退休就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