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但汉子装作并不理会的样子,又往下说了一句:“她本是没希望再活下去的,医生背后都跟我说过两次,要我准备后事,但后来医生换了一种很昂贵的进口药,才把病情控制住,她死不了了。”
女人把手上的铝钵放到桌子上。
“是你的钱留住了她的命。”
“是她的命大。”女人终于开口了。
女人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嘶哑。女人无力地坐在了汉子侧面的桌旁,女人感觉到这几个月蓄积起来的希望之堤,一下子就崩溃了。她还感觉到那曾经一次又一次梦一样在眼前晃荡着的五光十色的幻影,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这份感觉里似乎还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悔意,一丝道不明、说不清却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悔意。
“当时……”汉子欲言又止,他好像已经察觉到了女人心头那一闪即逝的感觉。他脸上有了一种更深的歉疚的表情,他说:“都怪我,不该上百步坎来卖豆腐脑。”
不想这一下女人却笑了,虽然笑得勉强。女人故作轻松地说:“你不上百步坎,我又哪有福气吃得到那么好的豆腐脑。”
“这一辈子,我没法还清你的债了。”汉子说。
女人当然知道汉子说的那债的含义,有了这句话,女人觉得也就满足了。女人开始催促汉子:“你走吧,这里毕竟不是你的久留之地。”
汉子站起身。
汉子高高大大地从门口走出去,绕过古槐,站到了坎头。
汉子的衣襟敞着,晨风一吹,像一面招摇的旗子。
一回头,目光就跟门边的女人对接上了。
汉子咬咬厚唇,掉头下了百步坎。
女人爬上楼,倚在吊栏上,望着那个粗大的身影从百步坎上降下去,降下去……
女人的泪水盈出眼眶,晶晶莹莹,映射着灿烂的晨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