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突然从心底冒出来的念头,有一个难于启齿的甚至卑鄙的动机。女人有些自责了,差点就要小看自己了。

    也许是为了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应该的念头作一份弥补,女人又下了一次百步坎,采取了一次果敢的行动。

    后来,汉子在坎上卖完豆腐脑,走下坎去后,坎上人就增添了新的话题。

    “那汉子原来是用卖豆腐脑赚的钱,为自己的婆娘治病。”有人说,“医药费一天一涨,卖豆腐脑赚的钱,抵得哪里的事啰?”

    “偏偏吉人自有天相。”另外的人说,“据说有人代汉子在医院交了一大笔钱,连姓名都不留呢。”

    “真的?什么年代了,还有雷锋?”

    “不是怪事一桩吗?”

    “的确是怪事。”

    这之后,汉子就再也没上百步坎卖过豆腐脑。

    但坎上人每天早上都要支棱着耳朵,去谛听坎头的动静,巴望汉子的脚步声和吆喝声突然出现在那里,或是无意识地把脑袋从门口伸出来,往古槐树下瞅上几眼。

    女人每天仍然早早地起床,站在吊栏上梳头,一边有意无意地往坎下瞟着。她的头梳得愈发的仔细、愈发的久了。然而,尽管如此,她总也没法在百步坎上瞧见那个她企盼着的身影。

    女人只好又像从前那样,梳完头后,从吊栏上走下来,自己进厨房拿了铝钵和铁桶,款款走下坎去端豆腐脑、汲井水。

    如梯的百步坎上,又婀婀娜娜多了一个仙女般的倩影。

    也记不得这是汉子走后第几次下百步坎了,女人端了豆腐脑回到五十坎,正要去提坎边那只已事先盛了井水的铁桶时,那只大手又从后面伸了过来,仿佛数月前那个清丽的早晨一样。

    不同的是,汉子没再提着那只装满亮花花的豆腐脑的大木桶。

    汉子轻轻松松提着铁桶往坎上迈去。女人没吱声,也不抬头觑一眼汉子,只低着头静静地跟在后面。

    上完百步坎,绕过古槐,进了女人的厨房,汉子把铁桶往碗柜边一放,却并不像以往那样急着往门外走,而是找板凳,在桌边坐了下来。

    女人来到门边,见汉子坐在桌旁,她不由得在门外伫立了片刻。

    “我到乡下去了。”汉子说。

    女人把目光从汉子身上收回来,也不搭话,一脚迈进了屋。

    “把她送回了乡下。”汉子说,“她没必要住院了。”

    女人抬头望一眼汉子,心头陡然间滋生起一样特殊的意味,她仿佛在长长的暗夜里突然看见了一线亮光。

    女人说:“真难为你了。”

    女人又说,“摊上你这么一个好丈夫,真是她的福分。这一辈子她值得了,她应该心满意足了。”

    女人说着,心里莫名其妙地热乎起来。她的舌头好久没这么灵巧了,她继续说道,“你要节哀,不要伤了身子。你已经很对得起她了。”

    男人听着女人的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望望女人,心里不安起来,他觉得太对不起眼前这位善良的女人了,他几乎没有丝毫的勇气向她说出自己准备说的话。

    见男人沉默着不吱声,女人就又生出几分同情。她偷偷觑了他一眼,不便再说使他伤心的话。

    良久,汉子终于下了决心,愧疚地说道:“她没有完全恢复,但她的命已经保住了,没问题了。”

    女人一时糊涂了。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她有些不自在,她在心里狠狠地咒了自己一句。

    旋即,女人的脸上黯淡下去了,她手上端着的铝钵歪了一下,有鲜嫩的豆腐脑从钵沿上洒了出来。

    女人神情的微妙变化,自然没逃过汉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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