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了。”舒勒的回答令桑松为之讶异。
一直以来,舒勒被认为是罕见的积极拥护兴亚会的优秀白人代表,他的价值不仅在于实际贡献,也在于号召非亚洲人为东盟服务的宣传作用。因此,没有谁会怀疑舒勒对兴亚会及其口号的忠诚,哪怕这种忠诚只是表面上的。然而,桑松刚才却清楚地从舒勒口中听到了他从未期望在舒勒身上出现的冷漠,这不是他预料之中的答案。
难道舒勒一直在伪装?这倒是没错,舒勒的来历有些神秘,而且他掌握的知识也明显超出其他人的理解……但是,这说不通。桑松看不到这种假意效忠背后的利益,事实上,舒勒为东盟所做的奉献远远高于他获得的回报。
“我不理解。”桑松很绅士地背着手继续漫步,同时等待着舒勒的解释。
“桑松教授,达尔文的许多观点在如今是错误的,不过有些规律倒是相同的。”舒勒的大眼睛里涌动着热情,“不是竞争后出现的强者带来进步,而是竞争本身带来进步。相对地,垄断阻碍了竞争也阻碍了进步,而霸权的出现可以说是人类社会中最常见的垄断。躺在旧有的成绩上不思进取的人们被惰性所拖累,继而拒绝进行新的探索……”他转过身,正视着惊讶的桑松,“说得高档一些,我不是为了东盟,是为了全人类。为着这一点考虑,我也建议你们永远不要去考虑成为新的霸主,即便是你们有能力做到的那一天。”
“新奇的观点,但是说服不了我。”
仔细想来,同为学者,桑松在舒勒面前不介意承认他的惭愧。也许舒勒会为他辩解说,从政正是桑松试图将学术成果应用于实际的最好例子。让桑松学着像舒勒这样考虑问题,他当然做不到:他过去是个菲律宾(如今改名叫马哈里卡)人,现在是个东盟公民,所能最大限度地考虑的群体利益也仅限于东盟公民们。把全人类这种大而空泛的名词挂在嘴边不符合他的风格,而且那也根本不是他的真实想法。
舒勒转而和桑松谈起了对方的下一步规划。如果说舒勒面临的问题比较单一而且非常明确,摆在桑松前方的困难就远非某个简短的术语能够形容的。对外,他要竭尽全力地使东盟和兴亚会摆脱日本的牵制,以便真正让东盟快速地奔跑在亚洲复兴事业的道路上;对内,他既要维持兴亚会的优势地位又要避免一味地让步导致兴亚会的其他派系占上风。未来的东盟内部局势只会越来越复杂,简单地将其看作兴亚会和非兴亚会两派的对决——就像过去三年多那样——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
艰难的时代塑造了伟大的人类。怀着鼓励和期待,匆忙地看了一眼手机并确认了当前时间的舒勒向着桑松道别。
“我对你们有信心,桑松教授。”尽管他刚才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立场,但桑松并未纠结此事,也不打算追究舒勒的不恰当言论,这种学者之间的默契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有时候最令人怀念的不是全盛的黄金时代,而是刚走出灾难时那擦着眼泪却满怀朝气和希望的样子……相信一切都会好转,最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确实不怎么擅长这些权术,可是我很清楚,没有权术的保障,我也无法在现行的社会中进行任何研究。”
“钦纳龙教授改天想和您谈一谈。”桑松早知道舒勒今天要去给朋友送行,所以他也不打算干涉舒勒的私事,“……你好像有很紧急的事情,那就快点去办吧。”
舒勒郑重地和桑松握了握手,然后离开了海边的观景台,径直向着不远处停泊的一辆轿车走去。他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完成,这不是为了谁的嘱托或是某个任务,而是他自己的使命感。他把新的思想、新的理论带给了东盟,而东盟的科学家们能否把握住这个机会,还要看他们自己的努力。考虑到时间越来越少,现在的舒勒更倾向于做一些指导工作,他很难有机会完成一个完整的项目。
“舒勒教授,看起来您向桑松教授传递了什么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