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有朋自远方来吗。”李渔谦和着道,“不知姑娘是这拜帖上写的哪一位?”嬛伶答道:“不敢。小女是嬛伶,这是妹妹嫏伶,现由我们两个领着倾月班。这一位是班里头牌正旦婳伶。”李渔欣然道:“三位果然人如其名啊!看形容,二位班主可是作生角的?”“先生好眼力!”嫏伶叹道。李渔摇摇头,又道:“两位姑娘如此年轻就做了班主,想必是技艺超群了。”嬛伶浅浅一笑道:“岂敢。只因两年前老班主病故,我二人勉强挑起重担。蒙苏州府的百姓们抬举,这才有口饭吃。”李渔欣然笑道:“在下迁居杭州一载有余,却也算是门前冷落,今天收到姑娘们的拜帖,倒是有点惊讶。敢问这帖子是求的哪位先生写的?”嬛伶微微颔首道:“不怕先生笑话,是小女写的。”李渔显然有些惊讶了:“佳人才情啊!想必姑娘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吧?”嫏伶忙笑接道:“哪里。老班主教导严厉,不愿我们只记得戏文却不认得字。”李渔听了呵呵一笑,因问道:“那贵班从苏州府到这里,可是要搭台唱戏,扬扬名声?”婳伶道:“先生只说对了一小半。杭州是江南胜地,又是商旅杂艺之人云集之所,我们姐妹这几年只在苏州府里唱戏,能来杭州府长些见识,自然是好的。数月前,我们偶得先生大作《怜香伴》,深为敬慕,故此来至杭州,一则向先生讨教,二则是想请先生允许我们搬演全本的《怜香伴》。”说着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道:“这是定金,来日再送上润笔费用。”
李渔从婳伶手上接过银子,哈哈笑道:“银子都送到在下手上了,在下岂敢不答应呢?在下来杭州靠卖文写字为生,可总有那些贪利的小人,抄了在下的书稿戏本去卖却不付钱。如此看来,姑娘们的爽利豪情果非一般啊!”嬛伶见状忙起身施礼道:“如此,多谢先生了。后日晚上我们在西湖孤山下西泠桥边作戏,先生若有时间,还请前往观看赐教。”李渔点头道:“在下一定前去。”一时主客闲谈罢,李渔同徐氏送三人出去,又将方才十锭银子交予徐氏道:“顺便拿这钱去买‘命’,早些回来。”徐氏答应着,领着嬛伶三个出了门。嫏伶不解道:“夫人,方才先生说拿钱买命?什么意思啊?”徐氏笑道:“他这个人啊,嗜蟹如命,所以把买螃蟹的钱叫买命钱!这一年家里不甚宽裕,你们忽然送来这十两银子,可不是要去买‘命’!”于是四个人一齐笑了。嬛伶再细看徐氏,半老的年纪依然刻在眼角下巴的皱纹上,但面容却娴静端庄,一身旧色的背褡也整齐洁净,发髻上只有两支老式的银簪,想必陪嫁之物。徐氏同三人走到市集上,这才告别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