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寂静了片刻,嫱伶缓缓道:“陆先生,有些话,我在心里忖度了很久。我在先生跟前是小辈,虽然也曾同众义士盟过誓约,但如今……”嫱伶深吸了口气,“先生觉得,而今的天下可是太平人间?”陆圻头皮上一阵发凉,不好作答。嫱伶继续道:“这些日子我在戏船上和女伶们一起,她们演的戏或说古讽今,或儿女风情,可不管什么样的,百姓们都看得津津有味。每次看见戏台下的百姓们在安居乐业之余能看戏取乐,我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虽然是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可朝代更替不都是如此吗?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也就足够了。今天见这明史书稿,我只想到,若是事发,又无端断送数百条人命,怎不凄凉?大明朝是亡了,这是君王臣属的罪过,结果却是百姓罹难。我听说当今十分看重孔儒之学,纵然是满人衣冠,可只要文脉不断,到底是我华夏精神。”陆圻叹道:“你说的老夫何曾没有想过,可自古以来都论忠君……”“自古以来,中原又不是没被人占过!晋室南迁后,朝代更迭,不是在江东偏安了整整三百年吗?徽钦二帝被掳,南宋朝的人也直把杭州作汴州。”嫱伶激动地抢白道,“我和谢家姐妹都是从建康城、江宁府走出来的,如今到了杭州府,这不也是故都风情吗?可天下,哪里是属于那些君王的,他们都做了钟山土,西湖烟了。这天下,是现今活着的老百姓的。”书房中又是一阵寂静,陆圻沉沉地吐了口气,道:“你,说的是。都不如这江南烟云啊!”嫱伶缓了口气道:“先生要留名在书上,可要想好退路。”陆圻道:“我早年接济过一个浪荡子,叫吴六奇,他一直记得我的恩情……”嫱伶截道:“原来是他。前年我在福建的时候,听说他归降了朝廷,如今在平南王尚可喜跟前很受器重。先生既然有这么个门路,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回戏船了。”陆圻送出书房,嫱伶便不让再送,悄然出门去了。嫱伶急急赶回西泠桥下,见戏船上灯火明亮,似能听见欢声笑语,不由放慢了脚步。仰头望去,雷峰塔上的琉璃灯火若明若灭,只觉西风愈冷,吹得湖水阵阵摇波。舒缓了心情,嫱伶回到戏船上,女伶们果然哗得将她围住,争着要看她新买的宝剑。嫱伶将剑交给嬗伶,嘱咐众人小心,嬛伶端过茶来,说声辛苦,一时姐妹们团团围坐,说戏的说戏,闲话的闲话,好不温馨融和。

    三日夜场演罢,又陪着西泠十子等文人游西湖,少不得唱些忠贞节烈的曲子。因看在李渔的面上,嬛嫏嬛娴等唱功好的都去了,底下几个小的作陪凑热闹。这些文人雅士本是谦和之人,见这些个女伶清丽脱俗,尤其是嬛伶和嫏伶,说古论今,文才不浅,直赞她两个有“谢家才女”的风范。姐妹两个撇过脸去暗笑,这些人哪里知道她们本是货真价实的谢家人。嬗伶素来不喜欢这些应酬的场合,嫱伶便趁机说教她武功,没有前去,也免得和陆圻见面尴尬,况且西泠十子中有几个她都见过,万一遮盖不住,凭添麻烦。

    转眼到了冬月末,倾月班在西湖边的名气也算是立了起来,便挂出水牌,称腊八粥会当夜要上演李谪凡新剧《怜香伴》,杭州城内一时轰动。自李渔迁居杭州,节衣缩食苦熬一年写成了十几篇白话小说,收成集子,取名《无声戏》,总算是渐渐有了名气,各大书商争相刻印。这《怜香伴》是李渔的第一个戏本,如今倾月班要演,自然人人翘首,只盼着腊八这夜热热闹闹地看出好戏。众女伶也不敢懈怠,顾不得天寒风急,都在戏船上湖岸边练功磨戏,只笑说是冬练三九的时候到了。李渔也不曾歇着,每天早早地就进了城,看着女伶们练了功,便开始说戏,指点身段,揣摩台位。而众人中,属嬛伶悟性最高,且言语温和,态度恭谦,李渔每每指点其错处,旋即便改,若是有待商榷的,就柔声请教,待李渔亦师亦友。李渔本是风流才子,到此间不觉有些心动,每天同嬛伶说完了戏回到家中独坐,只觉得心旷神怡。可一旦见了嬛伶,又顿生不可亵渎之心,非分之想便藏于脑后,只当是忘年之交。

    这《怜香伴》本是旦角戏,嫏伶便退了下来帮着打点后台戏装、道具,婳伶扮崔笺云,娴伶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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