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伶说笑着来至酒楼,金屈两位竟已在雅间坐等。众人相让入席,酒过三巡,嬛伶向金圣叹请教道:“白天听先生说正在研习王《西厢》,还请先生赐教。”金圣叹自不推辞,将所读几篇曲辞一一讲解,娉伶时而在旁伴唱,众女伶听得入迷。

    一时讲解罢,早是月上柳梢头,女伶们辞了两位先生回船,娴伶道:“哎,我们要不演全本的《西厢》吧?难得听到金先生的教诲,对戏中深意又有了几分理解,演起来,一定和往日不一样。”娉伶道:“不错,刚才说崔莺莺和张生两个初见的戏就让我受益不少。原来戏词里唱‘尽人调戏亸这香肩’,我以为崔莺莺此时就已经春情难遣了,现在才知道,那是她自然娇媚之态,并无半点杂念,所以才见得更美,才让张生动心。这回要演,我定好好改过来。”嬛伶因道:“离开杭州的时候婳伶嘱咐我再买两个丫头补缺,我如今却想着将你们几个二肩的磨出来,这《西厢记》倒也合适。”嫏伶点头道:“没错,这是个大戏。按圣叹先生说的,咱们就以草桥店梦为结,前两折一拨人,后两折一拨人。我和你都退下来,让婵伶和姝伶演张生,娉伶带着娴伶,媛伶带着姬伶,两对莺莺红娘,其他老生老旦以及净丑的戏,人也都分的过来。”嬛伶道:“娉伶得带着姬伶,媛伶配着娴伶,一强一弱,这样作戏,强的那个可以照应弱的,弱的也好往前追赶。”说着又思忖道,“婵伶倒还好,只是姝伶要下点功夫了,不然,可要落后了。”嫏伶听了叹道:“这丫头最近心不在焉的,我看,也是时候让她收收心了。”又转向婷伶道,“婷伶,你这回在底下要好好学习,将来你可要当二肩的正旦呢。”婷伶不好答话,只能撇嘴笑笑。

    既定下了戏目,戏船便忙开了,好在嬛伶和嫏伶都不演戏,只在底下尽心尽力地帮衬那几个小的。城内外的百姓得知倾月班演全本《西厢记》,岂有不看的道理。何况夏夜漫漫,在这聚宝门外,秦淮岸边,临水观戏,又是清凉又是得乐,人间美事到此也就足够了。演了三日,倾月班船前看客只增不减,热闹非凡,更有那等好事者调笑道:“在这大报恩寺前面演张生会莺莺,倒是有意思。”这日散了戏,嬛伶叫过姝伶道:“你今日的戏差了点,怎么回事?你和婵伶的功夫本就有些差距,若不再加把劲,看客们是要有说辞的。”姝伶闷不吭声,任凭嬛伶说什么都只是听着。嬛伶不得已叹道:“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们是吃这碗饭的,决不能在功夫上落于人后。”姝伶低头去了,娑伶悄悄过来,道:“我看你别说了,这孩子最近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儿了。”嬛伶瞪了两眼,问道:“什么意思?”娑伶道:“我也不知道原因,但看她神色行动就都知道了。那天你们去醉仙楼吃酒,她没去,我转了个身她也不见了,等到入了夜才回来。”嬛伶忧心道:“这丫头,到底想什么呢?”娑伶叹道:“现在也管不了了,我看你或者嫏伶还是备一个吧,万一她不成,你们也能顶上去。”嬛伶不由皱眉道:“我们两个好容易都歇下来,说给她们露露脸,怎么还是不成。”

    过一日,散戏时候,妲伶和妤伶捧了荷叶笔洗过来,叹道:“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啊!唱戏这么厉害啊!”娴伶接过笑道:“唱戏挣钱不厉害,厉害的是我们能把古人演活了。”说着递给妲伶和妤伶几个铜板,两个小家伙欢喜而去。娴伶将钱交给嬛伶道:“这三日只怕也挣了几百两了吧?你数过没?”嬛伶道:“别急,演满十天歇了再说。咱们一演戏事情就多,给我个喘气的机会吧。”众女伶笑道:“行,我们到时候一定捧着这笔洗去吃好吃的。”嬛伶道:“随你们!这钱是你们挣的,当然还得花在你们身上。”说罢帮着收拾了东西,女伶们各自睡去,嬛伶去出舱来透气,却见嫱伶独坐在河岸上,望着报恩寺的琉璃塔痴痴发呆。

    嬛伶上前道:“怎么?还在想大师的事情?那些小沙弥怎么样了?你一直没提起,我又不敢问。”嫱伶叹道:“一人打了二十杖,发配到关外了。”嬛伶叹道:“好歹保住了性命。”嫱伶道:“可我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来得太快,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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