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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的江宁府也算是天高云淡,西风瑟瑟地吹着庭院中已经半枯黄的杨枝柳条。谢家偌大的宅子似乎很热闹,又很宁静。文嬛文嫏麻利地收拾衣物,清点细软;文义文礼则带着仆人们前后奔走,往来搬运箱笼;大门外,王鸿吆喝着新租来的马车车夫们,让他们小心地搬运行李,左右邻居都知道,谢家人今天就要回乡下了,那一溜儿的马车几乎占去了半条巷子。唯有谢予琨、谢予璞同谢文礼三人还在书房议事,一点儿大的声息都没有。

    话说洪承畴回到府衙后便将自己在书房中关了两个时辰,这一夜真叫他不是滋味。自己说什么也是前朝进士,如今大清朝的命官,执掌江宁一方,权势赫赫,怎么就栽在了两个毛丫头的手上呢?如果传出去,岂不又叫人笑掉大牙!不过转念一想,世人都说自己是为庄妃的美色所诱才投敌叛国的,如今因爱怜两个弱女放走了老百姓敬重的义士,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只不过,究竟何为功,何为过,只能等后世评判了。

    正在这时底下官员来见,请洪承畴去审夏完淳,此审结束,夏完淳是死是活就要定案了。说实话,洪承畴打心眼里是不想再杀人了。自从他坐镇江宁府,先杀了前朝左佥都御使金声,后杀了大学士黄道周,明室宗亲长乐王、瑞安王等人一概未留,刽子手的称号早就死死地扣在了洪承畴的头上。如今,百姓们的激愤情绪总算消减了些,江宁府局势还算稳定,如果此时杀了夏完淳,虽然朝廷那里能够讨到封赏,可百姓面前又免不了一顿好骂。更担心的是老百姓们以此为由,不肯安生度日,万一闹出什么事端来,这民政治理又难了一层。

    如此盘算着,洪承畴换好官服坐上大堂,惊堂木一拍,喝道:“带人犯!”衙役们连声吆喝着带人犯,夏完淳手足戴铐,缓缓地挪上堂来。洪承畴仔细看了看夏完淳,十六岁的少年体格还未完全长开,又是书生,更觉单薄,那清秀净白的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眉眼间却仍有一股傲气。洪承畴不由冷笑,或许旁人会把这傲气看做是夏完淳反清复明的精神力量,可在他看来,不过是少年人的不羁。想夏完淳小小年纪,到底懂得多少朝代更替的道理?不过是仗着几分年少轻狂,受人鼓动,想做点轰轰烈烈的事情罢了。对付这样的人,只要用道理压制住,就不怕他不低头,而洪承畴自信不会敌不过一个小孩子的见识。

    沉了沉气,洪承畴问道:“下站何人?见了本官,因何不跪?”夏完淳冷笑道:“我生平只跪天地君亲师,跪不了旁人。”洪承畴紧接着道:“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奉皇上旨意,在江宁府便宜行事。当此大堂之上,如何当不起你一跪?”夏完淳听了又笑:“圣上?我只知圣上三年前殉国仙去,不知道你受的是哪个圣上的皇命?”左右陪审官员无不摇头咋舌,洪承畴不为所动,夏完淳的反击在他预料之中,如此刚愎自用的人只能顺从着他说话,趁其不备将其引入圈套中,一旦他自恃的天理道义被攻破,自然会俯首称服。洪承畴笑道:“小小年纪,言语竟这般犀利,真是不可小觑啊。你果然不知道本官是何人?”夏完淳昂首反问:“你是何人?”旁边坐着的一个官员忍不住喝道:“放肆!这是洪大人!”“洪大人?”夏完淳故作沉思,“莫不是洪亨九先生?”洪承畴点头道:“正是。”夏完淳忽然变了脸色,横眉竖目厉声骂道:“休要胡说!此人定不是洪亨九!天下人谁不知道亨九先生是我大明进士,天朝人才。他在嵩山与北虏一战,血溅章渠。亨九先生死于大明国事,先帝曾亲临宗祠祭祀,我正是仰慕先烈忠贞,才决意杀身成仁,报效家国。上坐小人竟敢托先贤忠烈之名,穿虏衣,戴虏帽,真是玷污英明!还不快快认罪!”

    夏完淳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砸地有声,把洪承畴说得冷汗涔涔。这哪是他审夏完淳,分明是夏完淳审他呀。洪承畴心底不由起疑,莫非今天是走了背字?在谢府被两个黄毛丫头堵住了嘴,这会儿又被乳臭未干的小子问得无以为答,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往日的博学多才,灵机应变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旁边的文吏假作咳嗽提醒,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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