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他怎么了?”嫏伶道:“我听屈大均先生说,金先生有意出仕朝廷,应该不会有什么出格之举啊。”柳如是道:“这倒是不假。去年也不知什么时候,他批阅的《水浒》、《西厢》竟传到了先帝手中,先帝对他十分赞赏,称道:‘此事古文高手,莫以时文眼看他’。消息传到苏州,圣叹是感怀而泣下,向北叩首,拜谢天恩,以为出仕之日不远了。”嬛伶带着一丝疑惑,问道:“那后来出了什么事吗?对了,这和姐姐又有什么关系?”柳如是一笑,道:“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算起来,我也是金圣叹的舅母啊。”“啊?”嬛伶嫏伶都不敢相信,“舅母?”柳如是道:“钱先生是圣叹的舅舅,我可不是他的舅母?说来可笑,自我跟了先生,他族中亲眷无一人肯认我是钱家的人,只有这个放荡不羁的圣叹,比我大十岁,胡子一把的,见了我却还恭恭敬敬地称一声舅母。”嫏伶叹道:“这是先生敬重姐姐的风骨。像姐姐、先生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受那些世俗评判的。”柳如是点头道:“是啊,所以我也是敬重他,这才为了他到江宁府来。”嬛伶因问:“那先生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柳如是一叹,将苏州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金圣叹那一直蛰居苏州吴县家中,新任县令任维初一面以严刑逼迫百姓缴纳赋税,无辜打死一人,一面盗卖官米中饱私囊,致使百姓生计无着,苦不堪言。金圣叹这样的热血人士岂肯坐视?便联合了几个有骨气的秀才,写了揭帖到苏州府的先帝灵前哭庙,当场控诉任维初的罪行。百姓告官,这样的事情虽然前朝也有过,可如今没有再世的青天,哪个百姓敢信呢?苏州府的官吏知道了,也不敢管,可又不能不管,于是一纸公文将此案送到了江苏巡抚朱国治面前。朱国治得了公文,先看那哭庙的揭帖,只见写道:“顺治十八年二月初四,江南生员为吴充任维初,胆大包天,欺世灭祖,公然破千百年来之规矩,置圣朝仁政于不顾,潜赴常平乏,伙同部曹吴之行,鼠窝狗盗,偷卖公粮。罪行发指,民情沸腾。读书之人,食国家之廪气,当以四维八德为仪范。不料竟出衣冠禽兽,如任维初之辈,生员愧色,宗师无光,遂往文庙以哭之……”起初,朱国治还暗自笑话这些个腐儒稚气,竟如此赤裸裸地责骂父母官,可越往下看便越加怒了,原来这金圣叹不但骂了任维初,连朱国治也骂了。任维初本是朱国治部下,两人一向投契,连这点剥削百姓的黑心肠子都是一样的,金圣叹洞察就里,便将朱国治包庇下属,朝廷官员沆瀣一气之事也写来了骂。当此情景朱国治岂能不怒,于是下令逮捕了吴县哭庙案中倪用宾等五名为首的老秀才,随后展开搜捕,将顾伟业、张韩、金圣叹、丁子伟等十多名文士都抓进了牢中。金圣叹被抓时还高呼先帝,被捕快们打了二十巴掌,直接押解到了江宁府。朱国治思量此事若不严惩,只怕这些前朝文人还要做出过头的事情来,自己的官声更是不保,于是也顾不上什么国法情理,以“摇动人心倡乱,殊于国法”之罪将一干人等都判了死刑,秋后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