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巴尼萨德尔,知道里根的中子弹政策,但他没有想到这个满身补丁的老光棍农民,在他对生活失望的时候,给他讲了这么深奥的人生课题。望着他满脸皱纹的老皱脸,他的胸中有种异样的东西在升华,一双失去光彩的眼睛里重新飘荡起了两点火星。

    德顺爷爷用缀补丁的袖口揩了一下脸上的汗水,说:“听说你今上午要回来,我就专门在这里等你,想给你说几句话。你的心可千万不能倒了!你也再不要看不起咱这山乡圪崂了。”他用枯瘦的手指头把四周围的大地山川指了一圈,说:“就是这山,这水,这土地,一代一代养活了我们。没有这土地,世界上就什么也不会有!是的,不会有!只要咱们爱劳动。一切都还会好起来的。再说,而今党的政策也对头了,现在生活一天天往好变。咱农村往后的前程大着哩,屈不了你的才!娃娃,你不要灰心!一个男子汉,不怕跌跤,就怕跌倒了不往起爬,那就变成个死狗了……”

    高加林还是心存顾虑,也将这样的顾虑对着老汉提了出来:“……我现在就担心高明楼和刘立本两家人往后会找我的麻烦,另眼看我……”

    “啊呀,这你别担心!就是为了这事,我刚才还去明楼家找了他。我和他爸当年是拜把兄弟,我敢指教他哩!我已经把话给他敲明了,叫他再不要倒你的鬼……噢,我倒忘了给你说了!我刚才去明楼家,正碰见巧珍央求明楼,让他去公社做做工作,让你再教书哩!巧珍说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明楼当下也应承了。不知为什么,他儿媳妇巧英也帮巧珍说话哩。你不要担心,书教成教不成没什么,好好重新开始活你的人吧……啊,巧珍,多好的娃娃!那心就像金子一样……金子一样啊……”德顺老汉泪水夺眶而出,顿时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高加林一下子扑倒在德顺爷爷的脚下,两只手紧紧抓着两把黄土,沉痛地呻吟着,喊叫了一声:

    “我的亲人哪……”

    从明楼家出来,巧珍心里舒畅多了。明楼叔已经答应叫加林哥再去学校教书,她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爱着加林哥,从很多年以前,她爱这个人就爱得发狂,如痴如醉。为了他,不惜站在了世俗的对立面,成了人们眼里的“西洋景”。第一次学刷牙,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公开他们的恋情,第一次跟加林哥一起给高家村的水井放漂白粉,第一次为了爱情跟自己的父亲——“二能人”刘立本对抗……,太多的第一次让这个倔强的姑娘成了全村人的笑话。所有这些,她从不后悔。相反,倒成了美好的回忆。只是,从此以后,这样的美好就将一去不复返了。

    她爱加林哥,即使她现在已经身为人妇。

    她心疼他,不愿意他每天都扛着老镢头,让岁月的日头把他晒成一个典型的庄稼汉。他那双手,本应该吹拉弹唱,或者是安电灯,开拖拉机,更重要的是给报纸写文章。它怎么可以去锄玉米,和翻麦田呢?

    所以,在昨晚听妹妹巧玲说,公社可能还要叫咱们学校增加一个教师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能不能叫加林哥再去教书?并与丈夫马栓和妹妹巧玲仔细商讨了这件事。今天一早,就赶回娘家,劝阻了母亲和姐姐想要奚落加林哥的事。又央告着姐姐,求她帮着自己,去找她的公公——明楼叔,让加林哥再去教书。

    明楼叔已经明确答应了,亲爱的加林哥不用再去田间地头经历风吹日晒了,巧珍的心也就放下了。

    她没有再回娘家,她沿着后川的路,准备回她现在的新家,马店了。她舍不得走,她有理由不走,她娘家在这儿。加林哥今天回来,她就想再看他一眼,最后一眼。以后,就将彻底放下。可她不得不走,她现在是马栓的婆姨,心得放在马栓身上了。

    她爱他,可从此以后,那些曾经对他的关心与呵护,她都不能再在他身上付诸实施了。她不能为他洗衣做饭,在他烦恼的时候,偎在他宽厚的怀抱里,静静地,不说话,用她温柔的,母性的慈爱去抚平他心里的创伤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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