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脚店蒸笼刚掀,冒出一大团热乎乎的蒸汽,唬得徐度香往后退,戴青花布巾的大娘从斗笠下瞧见那张鲜嫩出众的脸,热情地招呼着:

    “官人,快来尝尝妾的炊饼,用得今春新面,早起亲手擀的,不好吃不要钱!”

    徐度香低头避让。

    “官人别走啊,您先尝尝嘛。”大娘见他是独自一人下船,起了戏弄的心思,搭上手来,“要是没地方落脚,上妾家里住去啊!”

    “不必,不必……”

    他紧步往前走,袖子反被扯开了线,顾不得理论,头也不敢回,像是什么要被强抢的良家一样,引起周遭一阵哄笑。

    “李婆,人家不吃你这套!”

    “还今春的新面,今春的面哪里就让你买着了。”

    “……”

    徐度香直走出二里地,把哄笑抛在脑后,才在张家缕肉店前站定。

    他先跟店家要了水漱口净面,将一路撞乱的仪容整理过了,才走进食店。

    正是午饭的时辰,店里生意火热,早就人满为患。

    徐度香本想换一家食店,却被热情的店小二拉住。

    “官人吃点什么?咱们店里最出名的就是茭白鲊、酒蒸羊、炒鸡蕈……就是正店里酿的好酒都有。”店小二给他腾出了个位置,擦拭着桌案的间隙,嘴比知了猴振翅还快。

    “一碗胡饼、一碟煎白肠。”徐度香只得入座,顺带打发掉凑上来帮闲跑腿的。

    “好咧!”店小二高应一声,动作灵巧地挤进了后厨去。

    上菜之前,就有货郎钻进来,问徐度香要不要花啊粉啊,见徐度香身旁摆着画箱,还把颜料拿出来让他瞧,连卖唱女甚至妓女都上来搭话,徐度香烦不胜烦。

    这季梁城里,处处都是生意。

    “去去去,这儿没你们的生意。”上菜的店小二把人都打发走了。

    徐度香也算得了清净,嘴里嚼着胡饼,看着季梁河上点点白帆,思绪走远。

    季梁河两岸人流如织,天下财货十之五六、帝国的繁华绮丽咸集于此,京城居,大不易,他能在这儿站稳脚跟吗?又能找到妩儿吗?

    那一抹倩影又在心头晃过,饿了大半日的胃口顿觉索然。

    当初崔妩一去不回,没留半句话,这些年为了找她,徐度香走遍了大江南北,一边卖画一边打听,却始终不得音信,后来还是在西北边陲见到了一位武将,他说季梁可能有消息。

    正发着呆,肩头就被人拍了一下。

    “这位官人,那边贵人相请。”

    徐度香回头一看,是一个戴幞头,穿着窄袖袍的壮汉,身着蒲鞋,一看就是给富贵人家赶车的豪奴。

    “请我?”徐度香指自己。

    周卯点头:“是。”

    他初到季梁,人生地不熟,怎么会有人找他,莫不是作局行骗?

    徐度香思及此,正色道:“既然相见,还请贵人自己出来相见吧。”

    “娘子说,杭州故人,不便在外露面。”

    杭州故人……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