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安静的小路上,杨枝拉着行李箱,拐了两个弯,走到了一条熙熙攘攘的主干道。

    道路两边是高低错落的住宅区,一百年前的红砖廉租楼挨着八十年代的混凝土立面,土耳其人在这里做烤肉卷饼,印度人卖小电子商品,阿拉伯人开清真肉店,两个街角各有一家甜品店,突尼斯人在那边卖巴克拉瓦,法国人在这边卖牛角面包。

    这条路名叫“巴黎大道”。

    上海没有上海街,纽约没有纽约路,巴黎大道也不在巴黎。

    这个街区离巴黎十三区只隔一站地铁,车程两分钟,但在邮编上已经属于巴黎之外。而杨枝也在过去一年明白了一件事,邮编在这座城市很重要。

    正值五月中旬,下午五点的灿烂阳光从巴黎的方向照过来,亮得杨枝眯起了眼,却翘起了嘴角。

    考试考完了,论文交上了,所有的实习面试都面完了,现在要去见她大半年没见过的男朋友了。

    天气很好,白昼很长,银行卡里的存款足够她未来一年的生活。

    活了快二十四年,杨枝从来没经历过这么轻快的五月,轻得像眼前的柳絮,在初夏的微风里无边无际地飘。

    她提起行李箱,拖着一排有棱有角的影子,踩着楼梯“哒哒”走进了地铁站。

    可等她登上飞机,听见空乘讲标准美式英语的那一刻,杨枝那颗轻盈的心却发沉了,沉到小腹都跟着下坠,疼得隐隐约约。

    她匆忙落座,身体蜷缩在局促的空间里,疼痛感才得以减弱。杨枝等着它彻底消失,眼睛机械地望着舷窗外的墨蓝天空。

    她是真的要去美国了。

    这是她第二次飞往一个陌生的国家,心情却比她去年来法国的时候还要紧张。

    杨枝从随行包里找出了一管蓝绿色包装的条状糖果,她拨开皱巴巴的锡纸,拿出一颗小小的白色圆环,放进了嘴里。

    冰凉的甜薄荷味在口腔弥漫,她含着糖,给程唯发了一条消息:【登机啦】

    杨枝没想着在起飞前收到程唯的回复。

    程唯读的是商学院,今年九月就要毕业了。这几个月,他又要忙学校的项目,又要准备六月份的暑期实习,又要找毕业后的全职工作,熬夜强度比她有过之无不及,简历少说也发了两百封。

    可程唯居然回得很快:【好,在飞机上睡一觉,一会儿机场见】

    杨枝写道:【怎么回得这么快】

    程唯:【算着到你登机的时间了,正想问你呢】

    杨枝打了个哈欠,回了句“好”。

    没等飞机起飞,她就睡着了。

    这趟旅途很漫长,从巴黎飞三个多小时到冰岛,从冰岛飞五个多小时到波士顿,再加上转机和海关,杨枝出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当地时间早上六点了。

    波士顿的气温比巴黎要低一些,杨枝的胳膊凉丝丝的。可她眼里只有地上的绿色箭头,单手推着行李箱一心往出口走,根本顾不上从包里拿外套。

    终于,她走过最后一个指示箭头,灰色大门在她面前打开,一个高瘦阳光的中国男生站在门后,手里抱着一束鲜花。

    两个人都笑了。

    程唯几步跑到杨枝面前,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把人紧抱在怀里,好半天才说出第一句话:“杨枝,你可来了。”

    杨枝笑盈盈地看着他,目光向下一指,提醒道:“是送给我的吗?”

    程唯一愣,“……太激动了,东西都忘送了。”

    他没把花给出去,反倒先把一件深红色卫衣递到杨枝跟前,“冷不冷?”

    “冷。”

    杨枝把卫衣展开一看,胸前没有任何图案,除了三个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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