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门外一个少年粗声喊道,让一让,让一让,清河张公子来赏花啦,清河张公子来赏花啦。门外围观者让出一条道来,粗声少年跳进别院,一位锦衣壮汉紧随其后,迈步进来。

    李义山说,锦衣壮汉便是张公子了。

    白乐天说,正是。那张公子丢给少年几枚铜板,少年又跳出别院,围观者哈哈大笑,某、方丈、徐凝等人十分迷惑,与张公子互相看着。张公子倒也镇定,他环视众人,作一长揖,正色说道,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清河张承吉见过诸位贤德。某问他,张承吉,为何雇佣少年呼喝于道?张承吉道,尊长指教得是,圣相不用于州县,仕子哗众于市井,顺便周济一下里中少年罢了,搅了诸位赏花作诗的清雅,张生在这里赔个不是。方丈说,张公子从天而降,也是缘分。张承吉谢过方丈,对某说,这位尊长形貌清新,神色俊逸,可谓当世无匹,莫非是诗名满天下的新任杭州刺史白公?某说,正是白乐天。张承吉行了天揖礼,呈上袖藏的诗册,说道,张承吉献诗三百首,希望得到白公推荐,取解杭州,应试长安。某收了他的诗册。方丈在一旁说,白公有所不知,这江南的仕子,一听说公要来主持杭州,络绎而来,有的是来取解的,有的是来投诗的,有的就是看热闹的,这开元寺都住了好几位,公未到任,选送举子的事,留守官员不敢擅专,仕子们也为人选吵得不亦乐乎……某心里道了一声,不好,只想着抗旱了。某问徐凝,白头游子,也是为解元而来的吧?徐凝红了脸,嗫嚅着说,学生的诗没有张公子写得多……张承吉说,徐兄说啥呢?徐兄一句“白头游子白身归”,写尽了天下不得志仕子的心声。

    正说着,寺内午时钟响。方丈上前道,白公,到饭时了。和尚想在这国色天香之前设一素席,斟上寺内老僧新酿的桂花酒,诸位一边吃斋饮酒,一边赏花作诗,白公意下如何?某与众人谢过方丈,方丈置下酒席,某背对牡丹而坐,方丈、徐凝居左,张公子居右,寺内寄宿学子奉陪末席。方丈第一杯敬某说,白公,这酒中的桂花,是闲退的老僧,在安静的夜晚,到那空空的春山,把簸箕放在桂花树下,等待桂花落满山坡,如此拾掇而得的,恰如王摩诘的诗,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和尚便以这酒中的空意,敬白公一杯,愿白公远离一切颠倒梦想。某一饮而尽。

    酒过两巡,众人吃得八分饱,某说,徐凝、承吉,若杭州只能为外州仕子匀出一个名额,你们觉得该给谁呢?张承吉当即说,那就非某莫属了。徐凝被抢了话,急得一通咳嗽,之后说道,承吉兄,你要当解元,那你有何嘉句?张承吉说,白公、方丈、徐兄、诸位,那就献丑了。只说最近的诗,甘露寺诗中有句,日月光先到,山河势尽来。金山寺诗中有句,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这两联,徐兄可有匹敌之句。徐凝说,你的诗句好是好,但是不如某。某庐山瀑布诗中有一句,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承吉兄以为如何?张承吉一时愕然,无诗以对。某问,各位列席仕子,可有句能敌白头游子的吗?仕子们都低下了头。某说,那今日解元之争,就算是徐凝胜出,诸位帮某传个话,来杭的外州仕子,有句可以盖过白头游子的,欢迎随时投书府衙。众人都说好。

    某忽有便意,起身如厕,张公子也起立说,容某护一下白公。一条清溪穿厕而过,张公子帮某洗净厕筹,甩干了递给某,某系好衣带,张公子忽然抱住某痛哭起来。他说,白公,圣人问元相(微之)某的诗如何,元相说,雕虫小技,壮夫不为。白公与元相是好朋友,今天这解元某也不争了,某只想讨白公一句公道话,某的诗真的如此不堪么?——张承吉,一位燕赵莽汉,突然作女儿态,哭啼起来,也是某没有想到的。

    听到这里,令狐子直哈哈大笑了起来。李义山呵呵了两下,到底笑不出来,觉得心中不免有些悲戚。

    白乐天继续说道,某便同他说,元相那日对圣人(穆宗)说的是,“张祜雕虫小技,壮夫耻而不为者,或奖激之,恐变陛下风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