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绾不自在,别过头,挑起窗边的帘子,“纵火的主谋是德妃娘娘吗?”

    今夜最出风头的人不是宫里的帝王,而是主张与民同乐的姚宝林,经此事后,很可能晋升嫔位,触及后宫一些人的利益。

    这场大火很可能是宫妃与朝臣联合争宠的戏码。

    小娘子茜裙罗袜,冰肌染粉,透着人畜无害的劲儿,脑子转得却是飞快。

    君晟不置可否,“怎会猜到是她?”

    “那会儿她给过我暗示,让我不可离开你的视线。”

    再联系德妃患上乳痈的缘由,以及从蔡恬霜那里听得德妃与姚宝林的是非之事,三者可构成因果。

    季绾话音一转,“虽说德妃娘娘让我跟紧你,可起火时,你不该拉着我不放。”

    君晟向后靠去,懒懒倦倦,“好像是你拉着我不放吧。”

    季绾抿抿唇,素净的脸上闪过一丝窘,又夹杂一丝较真儿,“我是在救你,再临危不乱也不能慢悠悠的拿命开玩笑。”

    君晟默然,一次次置身刀山箭雨,刀口舔血惯了,足以临危不乱,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成为天子近臣,夺得厂卫最惹人眼红的实权,是以,根本没把这起谋划当回事儿。

    可面对女子的责怪,他还是听进去了,“嗯。”

    季绾稍稍满意,心里却又说不出的古怪,明明该后怕的,可此刻莫名轻松。

    是眼界打开些了吗?

    理不清端绪,她按按额,提醒君晟更换湿衣,“别着凉。”

    君晟起身,朝她伸过手。

    季绾本能向后退,正襟危坐,“你要做什么?”

    君晟俯身,从她左侧的箱笼里取出一套备在车上的衣裳,又坐回对面的长椅上。

    马车挂有壁灯,男人更衣的身影笼在暖融之中。

    非礼勿视,季绾扭腰趴在窗上,无意听得窸窣声,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名门培养出的嫡公子,怎可如此......随意放浪?

    可她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不该看的,直到隔间传来门板的滑动声。

    马车豪华,设有内间,以门板隔开。

    余光扫过紧闭的隔间门扇,季绾堪堪转回身,目光落在对面长椅叠放整齐的鹤氅上。

    原来他只脱了披肩的鹤氅。

    换上一身穗状流云暗纹的常服,君晟拉开门板,将一碟不知从哪里取出的黑米糕放在季绾手边。

    早已饥肠辘辘,季绾没客气,拿起一块小口吃起来,掩饰着什么。

    马车抵达季家巷子,蔡恬霜和季渊从另一辆马车跳下,先行进了院门。

    季绾揣着一件绯色衣袍步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走进巷子

    君晟挑帘叫住她,倾身从她手里勾回自己的官袍,“对我又吃又拿,招呼都不打?”

    明知他在打趣,可谁愿意好心付之东流,季绾解释道:“我是打算洗净再还给大人。”

    “那我明日穿什么?”

    “又不是只有一身。”

    君晟眼底溢出浅浅的笑,蔓延至清澄的含情目,却被车门半垂的珠帘遮挡了大半,只有唇边的笑痕显而易见。

    马车驶离,季绾方想起君晟一并拿走了她换下的衣裙,懊恼地在灯影下伫足了一会儿,转身之际,突然捕捉到一抹隐在暗处的身影。

    相识六年多,季绾瞧着那道“轮廓”慢慢成长,挺拔健壮,怎会认不出。她迈开步子,没有点破。

    “绾妹。”

    沈栩从树影里走出,锦服缎靴,再不是才秀人微的布衣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