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警员列队在门口廊道,所有人表情凝重。

    他一站定,每个人都紧绷了,忐忑地望着他。

    “中西区警务处总警司,周宗彦警官”

    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停顿片刻,言辞清晰而沉重:“光荣殉职。”

    死寂几秒,警员们潜意识都在抗拒,慢半拍才接收到这话的含义,有的望天逼回眼泪,有的死死抿住抽搐的唇,有的背过身去,有的已经忍不住脸压在旁边人的肩上,痛苦忍声。

    年纪最小的见习警员瞬间绷不住了,一个男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sir答应下次,要亲自带我执行任务的,不可能不可能”

    他眸底情绪复杂,敛睫,阖了眼。

    卧底需要全新的身份,一个不为任何人知道的新身份,哪怕最亲的父母都不能知道,可能五年,可能十年,可能二十年,可能一辈子,也可能任务中随时殉职。

    这就是一名警察的一生。

    因此是生是死,世上都再无周宗彦。

    张处长思绪回归当下,眼前是冰冷的墓碑。

    他收回目光,再看向贺司屿时,面不改色,笑着,唇沟皱得深了:“警署还有事,我就先走了,过两日带杳杳到家里坐坐。”

    贺司屿颔首应答。

    张处长离开后,苏稚杳走过去,怀里那束白菊轻轻放到周宗彦的墓前。

    望着墓碑上的烈士二字,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时间是在端了林汉生之后的一两天,那日下午,她躺在别墅花园里午睡,周宗彦到贺司屿这里拿药酒。

    那天,他黑色冲锋衣立领下,整片肩颈都是那晚受伤的淤青,她问,他却只是云淡风轻,笑着对她说,警察嘛,都是小事,很正常。

    “想什么?”贺司屿声音被气氛渲染得很空,在她旁边蹲下,将首份喜帖轻轻卡进那束白菊里。

    苏稚杳牵出一丝笑,轻声说:“想起以前有一回,宗彦哥偷了你一瓶药酒。”

    贺司屿一只手肘撑着膝,垂眸笑了下,再抬眼,看着墓碑:“我地窖里的药酒,就是给他准备的。”

    苏稚杳侧目看他。

    他的侧脸轮廓利落硬朗,因此冷感很强,自然疏远,在红与黑交界的残阳里,又多显出几分孤寂。

    和他过去几十年所背负的黑暗相比,刀山火海都轻了,活在那样的环境,他的心墙很高,如同丛林法则,他不具信任的能力,身边亲近的人少之又少。

    苏柏说他的心思谁都猜不透,但苏稚杳清楚,他其实最简单了。

    他待人就两种可能,要么面对你就一具冰冷的躯壳,要么剖开胸腔,把新鲜的心脏捧到你面前。

    不是他城府深,只是别人承受不起。

    因为他的感情没有虚假,在意的人都放在心里,所以每一次失去都是在剜心。

    苏稚杳歪着脸,很想要听他小时候的故事:“你念书的时候,和宗彦哥是同班?”

    “嗯,八岁从美国回到港区,住在小姑家,大学前我们一直是同班。”贺司屿回忆,眸光邃远:“周逸他们要小一年级,逃课打架的事没少做,回回都是我和宗彦给他们收拾烂摊。”

    八岁,是他亲眼目睹父亲遇害,抑郁到割腕自杀的那年苏稚杳笑着在听,眼睛里却有了水光。

    如果不是住在邱姨那里,没有周宗彦,没有这群发小,就没有今天的贺司屿。

    周宗彦的牺牲,他比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苏稚杳忽然很难过。

    他明明是那么值得被爱的一个人,却在微末仅存的爱里还要面临最大的失去。

    “贺司屿。”她唤他,声音散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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