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脑袋,湿漉漉的眸光直直看去他的眼底。
她吸了吸鼻子,乌亮的眼中映着点点火光:“兄长知晓我曾经有多喜欢梁冀么?”
她仰起下颌时,瀑布般的乌发延着粉腮滑去她雪白的颈后,浓密睫羽上缀满了晶莹的泪珠,一颗颗,随着鸦睫眨动间一颤一颤。
“我以为我信守婚约,信守承诺嫁给了自己的爱人,哪怕是一具尸骨......哪怕被人私下里嘲笑我也不在乎。”
至少她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
至少,年少时梁冀对她很好,很好。
梁父与盈时父亲乃是莫逆之交,梁父再世时更是多有照拂盈时,梁家依着承诺履行了这桩在外人看来并不门当户对的婚约。
盈时想,她该做一个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人,哪能梁冀死了,她转头就改嫁呢?
“他临走前给我发过誓,说这辈子只娶我一个的,说要我好好等他的。等他战胜归来十里红妆来娶我。如今算什么,算什么呢?我时常晚上想着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死了还干净,死了也就不会难过,也不害怕丢人现眼......”
她两辈子都没想明白,明明开头是那般的甜蜜,怎么忽地中道就急转直下了呢?
老天爷许是看不得她幸福吧。
梁昀想劝她不要缅怀过去,可他并不会安慰旁人,只能拘束的冷着脸站着。
“弟妇节哀。”思来想去,不善言辞的梁昀最终又是这般一句。
“舜功已去,你不该沉溺于这些伤怀之事。日后你与母亲一起撑着三房才是要紧。”
好端端的悲伤氛围,盈时只差再哭一场,将心中所有不如意宣泄干净,顺便将自己的付出一点点告诉给梁昀听。
好叫他知晓他们梁家究竟亏欠自己多少,好叫他多替弟弟弥补自己才是。
可谁知,盈时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绪被梁昀那些倒尽胃口的话吹散。
听听,什么叫——日后,你与母亲一起撑着三房要紧?
盈时抽泣声哽住,再也哭不下去了。
“我要怎么撑着三房?母亲根本就不喜欢我......”她紧咬着牙,顽劣的故意怼他的话。
梁昀听不出她的刻意,像是教育晚辈一般稀疏平常道:“你真心待母亲,日子久了,母亲必也会真心待你。”
黑夜中,盈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据说梁昀年幼时可没少在韦氏手下吃过苦。
如今还能说出这种一笑泯恩仇的话来?果真是大人有大量啊。
可惜自己不是他,不是大丈夫,可没他那般广阔的胸怀!
梁昀许是察觉到盈时要冒火的小脾气,又道:“祖母处事公正,你若是受了委屈便去与祖母说。”
盈时沉默,继而又问:“祖母身子不好,我总不能日日为了这事儿去烦她吧?”
梁昀又是一阵沉默。
仿佛与盈时的每一次对话都叫他思索良久。
“你放心,舜功去了,我会代替他照顾你。”
黑夜中,梁昀声音很轻,很淡,却有一种力若千钧的重量。
“你既嫁给了舜功,在我心中,就同...妹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