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什么要辩驳的?”帝王开口。

    容璇轻轻摇头,笑容里甚至有几分无奈:“陛下这都能寻出。”

    不知是她时运不济,还是命数如此。

    祁涵抬手,秦总管整理过文章安静退下。

    烛火忽明忽暗,帝王平静道:“为何替考?”

    两篇文章皆出自容璇之手,字迹本已刻意更改,比之如今更显稚嫩,外人鲜能看出端倪。

    容璇也不知帝王是如何看穿,甚至摆到了她面前。

    她答得理所当然:“自然为银钱啊。”

    否则何必冒险行事。

    她方才读的那篇八股文,是她替考的第一场。应对尚不算熟练,名次堪堪中第。不过买家已然满意,毕竟是科举舞弊,不显山不露水最妥当。按照事先约定,买家给了她足足三十两纹银,一下子便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而第二次替考,她一举攒足了去京都会考的盘缠,沿途都不必再节衣缩食,风风光光到了京都,安心准备春闱。

    甚至于她还替考了第三场,她在京都购置宅邸的银两,泰半源于此。

    她无意为自己开脱,早便知道此举有违科举初衷。

    可她那时还不想去青楼卖身,这就是她仅剩的唯一一条路。

    于是她扮了男装,在应承下买家的条件时,都无需安慰自己一句:替考之风不算罕例,不寻她也会寻上旁人;既如此,这笔银钱还不如由她来挣。

    她只是想起儿时在乡塾中,于窗下听得的那一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欲独善其身,何必受他人指点。

    容璇认罪认得坦率,唯有一事不明。

    “陛下是如何认出来的?”

    祁涵望向眼前人,似要看透她心底。

    字迹能刻意修改,但行文的习惯与文风总是不经意流出。

    容璇的会试文章,腾抄本尚在东宫书房。

    “既如此,还有何要交代的?”

    容璇便认真想了想:“寻枪手的考生多是家中有些门路,因而可以打点上下考官,助替考者混入贡院。再者,各处乡试时间不一,也给了人可乘之机。”

    “夹带者亦不少,搜查最多只是翻看考篮,并不严苛。”毕竟都有可能是未来的举人老爷,贡院中人对考生多会敬上三分。

    只不过到了会试,天子脚下,许多门道就失了用处。尤其是太子主理的元和二十九年科举,容璇能列一甲,也是托了东宫之福。

    容璇知无不言,种种科举乱象历代皆有。但仁宗在位时厚待读书人,反而无意间助长了不正之风。

    屋内慢慢陷入沉寂。容璇移开目光,着实猜不透帝王会如何处置于她。

    自外人观之,太子殿下为正宫嫡出,光风霁月,风华倾世。但偶尔的相处,容璇却隐隐知道,端方雅正的太子,从来不只是表面上那般温润如玉。

    那年江南水患,太子于知府宅邸设宴,大宴宾客。容璇亲眼见他在高堂上,谈笑之间便要了几人性命。

    东宫暗卫出手,到拖下贪官奸商尸身,前后不过几息,快到席上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太子神色自若,雷霆手腕震慑江南官僚,各处贪污剥削粮款之风一夜肃清。

    等到回京的庆功宴上,太子殿下当众请罪,容璇直愣神许久。

    彼时的太子在江南席间云淡风轻,成竹在胸的模样,连她都以为东宫持有仁宗密旨,可以先斩后奏。在首辅的眼线问及时,她还将自己的推测据实以告。

    待到宴席散去,她亦不知自己如何想的,竟去追太子离去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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