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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免要问,“那要如何,才能守住‘文心’呢。”
张展春对他说,“不管身在何处,都不能忘了,你是十年书斋,苦读出身。尽管你不喜欢仕途上的人和事,走了和杨伦这些人不一样的的路,但你得记着,你真正的老师,始终是大学士白焕,你和杨伦一样,活在世上,要对得起自己的功名和身份。”
邓瑛成年后才慢慢明白,这一袭话中的深意。
累世的师徒传承,同门交游,不断地在辩论,阐释他们“修身治国平天下”的欲望,这些欲望撑起了读书人大半的脊梁骨,他们是王朝的中流砥柱,也是大部分社稷民生事业的奠基人。
杨婉早年也在自己对明朝的初期研究里,对所谓的大明“文心”进行过一般性的阐释。
有了辩证法介入以后,她不得不去看其中迂腐的一面,但是在她后来对邓瑛的研究当中,她认为“文心”这个概念,一直都是邓瑛行事作风的支撑点,甚至是他最后惨烈结局的根本原因。
他就是不喜欢站在宦官集团的立场上想问题,就是要做与自己身份不合的事情。
但怎么说呢。
杨婉抽风的时候,偶尔也会因此产生很抓马的想法。
“太监皮,文士骨”,这和“妓(和谐)女身,观音心”一样禁(和谐)忌又带感,稍微发挥一下,就可以写它几万字的JJ小文学。
她爱这种有裂痕性的东西,比起单一地罗列史料,这些缝隙能让人类精神的微风在其中自由穿流,更能彰显大文科当中的“人文性”。
可惜这一点,她还没来得及跟邓瑛碰上。
邓瑛是用他本身的性格,在内化那个时代里如深流静水般的东西。
因此他的进退分寸和杨婉是完全不一样的。
正如张洛不喜欢杨婉,是觉得杨婉的分寸感,凌驾于当时所有的妇人之上,这让他极度不安。
而在邓瑛身旁的人,却从来不会感觉到,他的品性当中有任何刻意性的修炼。
“我在狱中数月,很想念这一口茶,若还能得新茶,那便更好,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劳烦到你家中人。”
邓瑛主动提及之前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事。
说话的匠人听完之后,立即明白过来,这番话是想让他放宽心。
他心里头本来就有愧,忙站起来拱手道:“这怎么能是劳烦呢,我这秃噜嘴,啥该说的都说不出来,也可以不要了,直接拿泥巴给封了算了,以后,只管留着手跟着您做工,给您送东西罢了。”
众人听完都笑开了。
邓瑛也笑着摇头。
那茶烟很暖,熏得他鼻子有些痒,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轻轻按了按鼻梁。
没在内学堂当值,他今日穿的是青色的常服,袖口半挽,挂在手臂处,露着即将好全的两三处旧伤。
“您身上还没好全吗?”
气氛融洽后,人们也敢开口了。
邓瑛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点头道:“好得差不多了。”
说完侧过身,拢紧身后的遮雨帘子,转身续道: “我……其实也没想太多,虽不在工部了,但现下与大家一道做的事,还和从前是一样的,你们若是肯,从此以后可以唤我的名字。”
“那哪里敢啊。”
其余人的也随之附和。
将才那个说话的人转身对众人说道:“我看还像之前在宫外的时候一样,唤先生吧。”
邓瑛笑着应下,没有推辞。
棚外是时响起了一声雷,众人都站起来拥到了棚门前。
天上蓝雷暗闪,云层越压越低,那雨看起来根本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