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教训,答应过我不会再犯。”陆纨平静地字句清晰的说。

    陆慎今日重提旧事,无非就是想要陆纨深深记住,当年自己对于他们父子的回护之情。

    而今听到陆纨这样说,陆慎便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拍着陆纨的肩说:“你是个好父亲。”

    “惭愧。”陆纨道。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纪明意听得喉咙口冒烟,当即决定回去以后要让太平再好好地打探一下。

    ——陆承到底当初为什么从族学中退学?

    还有方才陆承的那几句话,好像是在向着我,难道算为我出气吗?

    纪明意不甚确定地下着这个结论。

    下半席吃茶,因为这两件事情,纪明意全程都心不在焉。

    好在将将开始吃的时候,杨氏先行离席,纪明意一个女眷不好独留在此,也找了个更衣的借口告退。

    她二人一走,陆慎便看了陆纨眼,问说:“承哥儿与纪氏处得怎么样?”

    “尚可。”陆纨含糊其辞地道。

    既然提到纪明意,陆慎难免以长辈的口吻挑三拣四地说,“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唯独在娶妻一事儿上不听劝。”

    “早年,我告诫过你,温家芸娘太过傲气,腹中空有诗书却没有管家之才,日后怕是会出岔子,你不听。”

    “而今,又娶个身份低贱的商户之女,日后……”日后入了官场,岂不是惹人笑话?

    见陆纨的脸色沉静,陆慎便摇了摇头,不甘不愿地咽下了后半句话。

    他今日不是来与陆纨结仇的,陆氏宗族在未来,没准儿还有许多用得上陆纨的地方。他说,“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爱听便罢了。”

    既然已和纪明意成亲,陆纨当然不愿别人在自己面前诋毁自己的妻子,主动解释说:“纪氏虽出身不高,但温柔娴淑,晚辈相信她会是个好妻子。”

    陆慎是个墨守陈规的老顽固,门第之见甚重,口吻寡淡地说:“但愿吧。”

    “但愿她能帮你管好家,”陆慎道,“管好承哥儿。”

    陆纨说:“晚辈相信她会。”

    夜色缓慢地沉下来,陆慎也不再与陆纨闲聊。杨氏离开前已将对牌留下,今日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陆纨自来是礼数周到的人,他亲自将陆慎送到府门口,又从魏管家手上拿过准备好的天池茶,递到陆慎的小厮手中,嘴上道:“叔公方才夸这个茶好,我府上还备着几包,此茶在北方不易得,请叔公一道带回去,算是晚辈的些许孝心。”

    初春的夜里,寒风飒飒卷过,卷起一片瑟缩。嫩黄的月光打在陆纨身上,显得他挺拔的身影十分柔和。

    “沛霖啊。”陆慎念叨着。

    沛霖是陆纨的字,陆纨当年师从名满天下的银川先生。

    他十六岁考中秀才后,银川先生便亲自为他取了“沛霖”二字,取自《左传》中“甲冠天下沛雨甘霖”之意。寓意是一个人的才华与品格可在天下称甲,他的存在好像能给世间带来充沛而又甘甜的雨水。

    陆慎拍着他的肩膀呢喃道:“你是难得的好孩子。”

    “望你不负银川先生所托,”陆慎的语气陡然加重了,伏在他肩上的力道一下有如千斤重般,“五叔公亦时刻盼望着你来年春闱蟾宫折桂。”

    陆纨宠辱不惊道:“晚辈自当尽力。”

    “好,”陆慎激动地泪眼婆娑,“陆家的将来,可全靠你们小辈了!”

    说着,陆慎终于踏上马车,车轮扬起一片尘土,马蹄声哒哒哒地拉着车架从陆府门口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