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此。居轻而御重,枝彊而干弱,是以权臣窥天而思窃,庸人席富以忘危,其不殆也鲜矣。
上流之势,以趋建业也则易,王敦、桓温之所以莫能御也;以度楚塞争淮表也则难,舟楫之利困于平陆,守险之长诎于广野,庾亮、桓温之所以出而即溃也。
谢安任桓冲于荆、江,而别使谢玄监江北军事,晋于是而有北府之兵,以重朝权,以图中原,一举而两得矣。安咏诗而取“訏谟远猷”之句,是役也,可不谓谟猷之訏远者与?
江北、河南之众,纪瞻尝用之以拒石勒,而石勒奔;祖逖尝用之以响汝、雒,而汝、雒复;所以不永其功者,王导之弗能任也。
导之弗能任者,专任王敦于上流,而不欲权之分也。纪瞻一出而不继,祖逖始成而终乱,王敦、桓温乃挟荆、湘以与晋争。内乱而外荒,积之数十年矣,安起而收之。虽使桓冲牧江、荆,而自督扬、豫。
北府兵彊,而扬、豫彊于江、荆,势之所趋,威之所建,权归重于朝廷,本根固矣。况乎中原南徙之众,尤多磊落英多之士,重用之,以较楚人之僄而可荡者相什百也。书曰:“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竞。”
竞以室,非竞以户庭也。安于是而知立国之弘规矣。故淝水之役,桓冲遣兵入援而安却之,示以荆、江之不足为轻重,而可无藉于彼,冲其能不终乎臣节哉?
宋高、秦桧之愚也,忧诸帅之彊而不知自彊,杀之削之而国以终敝。桧死,张浚任恢复,而败溃于符离,无可用之兵也。此殷浩之覆轨也。谢玄监军江北,择将简兵,六年而后用之,以破苻坚于淝水,非一旦一夕之效矣。
六
先王之教、觌文匿武,非徒以静民气而崇文治也。文可觌,武不可觌。不可觌者,不可以教,教之而武黩,黩则衰。苻坚作教武堂,命太学生明阴阳兵法者教诸将,狄道也,而适足以亡。
其为狄道者,奖武以荡人心而深其害气,言治者或知其不可矣,而妄人犹以迂疏诮之;其适足以亡也,则人未有能信其必然者。善哉岳武穆之言曰:“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武而可以教教者哉?教之习之,其志玩,其气枵,其取败亡必矣。
兵之所尚者勇,勇非可教而能者也;所重者谋,谋非可豫设而为教者也。若其束伍之严,训练之勤,甘苦与共之以得士心,则取之六经而已足。其他诡诞不经而适以偾军杀将者,则阴阳时日壬遁星气之啧啧多言,非可进而进,可乘而不乘,以鬼道败人之谋者也。
至于骑射技击之法,虽可习焉,而精于态者不给于用;口授而目营之,规行矩止,观天画地,疑鬼疑神,以沮其气而荡其心,不败何待焉?自非狂狡虚妄之士,孰敢任为之师。自非市井亡赖窜身干进之徒,孰乐为之弟子。
官为之制,妄人尝试焉,只以乱天下,而武备日以玩而衰。苻坚之好虚名而无实用,若此类者众矣,国破身死,而后人犹效之,愚不可瘳,一至此乎!
七
桓冲死,谢安分荆、豫、江州以授诸桓,桓玄之祸始于此矣。安之虑桓氏已熟矣,折桓冲而令其无功媿死,其势可以尽削桓氏之权,以奖晋室;然而为此者,自以父子名位太重,贻桓氏以口实,不得已而平其怨忌也。
夫桓氏亦岂以私怨怨安而危安者乎?忧不在桓氏,而在司马道子、王国宝也。二奸伏于萧墙,蛊孝武以忌安,而不足以相胜,则必假手桓氏以启衅。
主昏相妒,以周公之圣,且不能塞不利孺子之口,而况安乎?故以知安之于此,有大不获已者在也。所任者,石虔也、石民也、伊也,以为差愈于玄而可免于乱;然而终不能免,则安穷矣。
虽然,安岂遂无道处此以保身而靖/国乎?安秉国政于此十年矣,太后归政而己录尚书八年矣。夫岂晋廷之士举无可大受之人材,使及早而造就之以储为国之柱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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