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夫非所治者也。代之北,粤之南,海之东,碛之西,非所治也。故汉之涉幕北,隋之越海东,敝己以求强于外,与王道舛而速祸。非所治而治之则自敝,所治而不治则自溃。
春秋之时,允吾、己姓、陆浑、甲、潞之戎狄,既已授索,而列于明堂之末位,如之何其可弗治?弗与治之,则悍而自雄;不以其治治之,则假之利器以相向。《春秋》之讥会戎,非讥其不外戎,讥其假之会也。
始假之礼,继假之兵,而利器在彼矣。秦、晋假狄兵以相伐,鲁假戎会以使抗,是君子之所忧也。以兽心之族,居吾之宇下,羁縻而与吾之职贡,有天下者之所尤戒。何也?以非所治而又弗容已于治,欲治之而又莫从治也。故春秋之戎狄,不能大有所伤于中国,而圣人惕然深忧之。千岁之下,祸所从生,终在于此,则岂不谅哉!
成乎不可外之势,外之不可,终不可以治治之;内之不安,则患伏而发不可解矣。藉其可以外而置之不治,苟非汉武、隋炀之贪鄙,闭关而摈之,夫岂难哉!圣人之惧,惧其不能外者也。不能外,将内之乎?而抑不能内也。不能内,则一旦外之乎?而又成乎不可解。
故树戎狄于东徐、上党、伊、洛之间,俾与乎明堂之末位,商末之乱政也,周公革之未讫,仲尼忧之无已。百世而下,有天下者弗知惩焉,然且予之阶爵而假之礼,辄为征调而假之兵,逆萌一旦,害成百年,然后知圣人之忧非已甚也,知几焉尔。故曰:“知几其神乎!”
四
孟子曰:“其事则齐桓、晋文。”故二霸者,《春秋》之终始。宋不成乎霸者也。楚之霸,《春秋》之所弗霸,秦霸西戎,未及于中国也。
齐晋之霸也,东迁以后,战国以前,中国之势归焉,而始终于郑。齐之僖、襄,桓之始基也。晋之平、昭,文之余绪也。郑始合于齐,而山东之势趋于齐,裂王而开霸者,郑为之。郑一贰于晋,而汉北之诸侯并于楚,裂霸而开战国者,亦郑为之。石门盟而齐日强,郑偕楚以灭许而晋日微。夫郑以其诈力挟可重之势以重人,而天下受其合离,王子友之余智也,亦地为之也。
春秋之势悬于郑,战国之势悬于韩。韩得郑之故地,扼周吭以为天下制,而莫能自重,只以重人,与郑合辙。
故地不可凭,智不可鬻,凭地者为天下奔走,鬻智者为天下媒孽。郑、韩居要而先亡,秦处西戎、汉居南郑而卒帝,咸有以夫。
五
语曰:“无过乱门。”乱门者,乱之所翕辟,则郑是也。王子友者,宣王之母弟,幽王之叔父也。
幽王之难,始怀二心以远其宗国,寄帑于东,而视西周之亡。旋并所托之国而席之为安,前莘后河而食虢郐,自为谓持天下之要,而操其俯仰矣。
乃操天下之俯仰,则天下俯而亦与之俯,天下仰而亦与之仰,此必然之势也。故亦终其国以为人重轻,而莫之自重。且其观望之智,世相授以为藏身之术;数离之智,亦世相授以为叛合之趋。周之东迁,依之未久,而首合于东诸侯以破坏灵宠者,则郑也。
夫天下之合离与其治乱也,则固有几矣。几不可昧,昧之者逆;几不可觉,觉之者狂。
昧而不逆,愚忠者也,志士仁人之所蹈也;觉而不狂,已乱者也,大人君子之所造也。夫郑则恶足语此哉!觉几之离,因而离之;觉几之合,因而合之。宗国可弗恤,寻盟可弗顾;仇雠可以亲,匿怨可以友。
终春秋之世,日左顾右盼,以相天下之俯仰而合离。智益索,力益竭,乃辱人贱行在其君,辛苦垫隘在其民,乱其室以乱天下,而成乎乱门以终矣。悲夫!
故齐之若无有周而自为雄长也,有心而不能必也。郑成之,然后成矣。彼且王室懿亲,而瓦解以去,则王室之寡助显矣。郑用齐以亢周,齐即用郑以徕天下。
奔走于鲁、宋、陈、卫以争合离者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