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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大疫过后,村里家家举白户户戴孝。
早年间若有白事,按照一方风俗,应是本家客客气气的请到“主事”,由主事安排法事、宴请等一应事体用度。主事也会请来相熟的风水先生,先根据逝者的生卒时辰八字和家里情况,安排停灵、出殡、落葬和服孝的具体日期,再去福地做堪舆,定下坟穴的具体方位朝向。而今社会发展,人们在此红白事上也不甚细考,加之土葬早已转为火葬,后山山坡上各家的福地和旧坟,都早已迁入村里的集体公墓,所以现在白事一律由殡仪馆包办。
殡仪馆的全套流程在年轻人看来体面又省事,况且村里大多是在外打工之人,真若家里有人去世,匆匆赶回之间,诸多细碎事情难以做的周全,所以殡葬“一条龙”也成为了白事的标准配置。而原来的“主事”也纷纷注册了殡葬服务公司,改头换面,正式完成了从落后第三产业到信息技术赋能的线上线下一体化产业升级。
然而今年的情况,却有些反常。
村东头的旧谷场平时被村民当停车场和堆场用,这几日被清理出来,搭上了一个足有二十米见方巨大的帆布棚,就是几辆大巴车开进来也停得下。棚里四处漏风,南边两个角落摆着两户人家的灵台,一对小夫妻坐在老婆婆遗像不远处,男的低头打电话,女的正摆开饭盒准备吃饭。另外一个角落是一个老头的灵台,因为大棚这一侧外邻土墙,风小一些,一桌年轻人便叼着烟在旁边支起了麻将。桌脚下的蜂窝煤炉子上煮着浓茶,附近的大小酒瓶、各色烟头狼藉一地。
突然这个打电话的男子提高声调暴跳起来,打牌的小青年们一惊,纷纷停下手上动作,转头看过去。男子对着手机大吼道:“我日你个妈!你来前就跟老子拍着胸脯保证日你妈七天能火化,这都几个七天了?老子钱也交了,手续也办了,班也不上就在这头傻儿一样等,那个啥子狗日的短信老子连个影子都没得看到,我日你妈你在跟老子耍吼!现在又说搞土葬,我就问你,你让你妈在冰柜里冻哈十几天,拉出来解冻再埋了,你狗日的能干得出来吗?你还是人吗?我日你先人板板!你给老子听到,老子这一次是陪到你了,你给老子烧也得烧,不烧也得烧,否则老子知道你住哪里,老子杀你龟儿子全家!”
隔壁桌一个小年轻手气不错,等男子略有平复后接腔道:“老哥你莫气嘛,气莫得用的。现在家家都这样,”他一边说一边摸着牌,“上面一天一个说法,能叫下葬已经很好了,我听说哪个镇子里人糟的太多了,拉生猪的冷库和冷车都用上了,日你妈冰都抢光了!”说着他二指夹烟送到嘴边,眯起眼睛吸了一口。“你算好些的,最起码老太太还有个正儿八经太平间可以住,你像那些个抢冰的,真个是臭在家里都没得人管。”
小年轻挥舞着香烟还要接着侃,下手处的黄毛不耐烦的接连催他快点打,小年轻便摆摆手不再说话。男子听到后也没说话,恹恹的坐下,从女人手里接过饭盒,又放回了桌上。
晚饭后下起了大雨,顶棚上的几处积水顺着蒙皮的缝隙,汩汩的流下来。
麻将桌脚下湿透,几人把桌子挪到了更靠棚口的干燥处。外面风雨交加,背门的黄毛不自觉的紧了紧衣领,叼着烟娴熟的码着牌,说老子现在换了风水,要大杀四方,你们几个龟儿子给老子等起。然而黄毛的运气似乎故意给他添堵一样,输多赢少,在临近午夜时,更是连点四炮。黄毛一只脚踩在板凳上猛吸着烟,抓耳挠腮之间,灵光一现一般说:“龟儿子,老子才晓得今天为啥这个背,有龟儿子方到老子嗦,怪不得老子换了风水也还是不得翻身。”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向门口另一侧。
门口的另一侧是一个学校课桌临时搭起的灵台,上面放着一对老两口的遗像。遗像前没有祭品也没有贡品,只有一对电子香烛摇曳着,还有一个念佛机里不断循环着传出“阿弥陀佛”和“嗡嘛呢叭咪吽”之类的诵经声。灵台前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