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刚回宫,宫女太监多是新调来的,唯恐冲撞了公主,先让奴才在跟前侍奉着。”
话是这样说,但程慕宁知道是程峥不放心她,把人放在跟前盯着她呢。
程慕宁没说话,算是默许了。她从纪芳手里顺了本账簿,登上轿撵道:“粮马的事,裴邵是如何看的?”
连月舟车劳顿,纪芳跟在轿子旁都头轻脚重的,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话是问他的,忙挺了挺脖颈道:“主将未定,此事尚未落在殿帅头上,还是户部和兵部在较劲呢,殿帅似乎……不大愿意掺合这事。”
程慕宁沉吟不语,随手翻了几页账簿,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明日叫沈文芥来一趟。”
沈文芥供职翰林,从前没少给程慕宁出谋划策,程慕宁遇事要与人商议,几乎是立即就想起他来。纪芳一口应下,然而走了几步后,他又“诶呦”了声拍了下脑袋,“瞧奴才的记性,沈大人,明日恐怕来不了了。”
程慕宁侧目,“为什么?”
纪芳措辞道:“自公主离京后,沈大人便频频忤逆君上,说话实在有些口不择言,幸亏有太傅护着才没叫圣上下放到地方历练,但一年多前他又当朝上书弹劾圣上,指责圣上专宠妃嫔,以致后宫尊卑颠倒,危及朝堂,圣上一怒之下又是一顿板子……本来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殿帅那日不知怎的,竟和许家站在一处,三言两语,就让把沈大人打发去了典厩署,他如今不在翰林,在典厩署养马呢。”
程慕宁闻言皱皱眉,“典厩署?”她在朝中和宫里安排了不少人盯着,怎么没听说这件事。
银竹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压低声音道:“公主忘了,一年前确有来信提过此事,不过只说是圣上贬了位翰林,没说是谁,您也没问。”
程慕宁静了片刻,想起来似的揉了揉眉,程峥做的糊涂事太多,这件事当时确实就没太在意。
再想沈文芥这个人,他师承太傅,博学多识,作为先帝钦点的最后一位状元郎,这人一身的文人傲骨,必然是很看不惯程峥的不作为,屡次上书弹劾当朝君主这话说起来匪夷所思,但还真像他会做的事。
只是典厩署……一个堂堂翰林学士去养马,着实有些侮辱人了。
裴邵做什么和他过不去,难不成是因为当年她那句随口胡诌的托词?
程慕宁合上帐簿,睨了纪芳一眼,“调去了典厩署又如何,难道离了翰林院,我还不能请他了?”
纪芳笑得尴尬,“那也不是,就是不凑巧,他今日进宫来给禁军配马,也不知怎么得罪了殿帅,被指去了前线运送战马,现在估摸着……已经出城了吧。”
程慕宁默了默,“知道了。”
说话间,轿撵到了扶鸾宫。
还没迈进门,就已经看到了爬满宫墙的紫藤花,藤蔓凌乱而有序,看样子是提前修剪过。寝宫早也在几日前就已拾掇干净,宫人用了心,里头的陈设布局与她离开前别无二致,处处都透着女儿家的精妙雅致,只是中间那一整面画满大周舆图的座屏冲淡了殿中的脂粉气,让人心下生出肃然之意。
程慕宁站在屏风前,有片刻的失神。
纪芳观察她的神情,说:“自打公主走后,除了平日洒扫,圣上不许人进出扶鸾宫,宫里的一应物具都还原样摆着呢。”
程慕宁“嗯”了声,在寝殿内踱了两步,遂径直走向书柜,打开其中一个匣子,里头尽是些玉佩剑穗等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大多是当年裴邵来这里落下的,负责打扫的小宫女见怪不怪,每回捡着陌生物件便往这里丢,久而久之便积攒了满满一匣子,程慕宁伸手摸了摸这些物件,才转身进了湢室。
偌大的浴池、香皂、花瓣,都是邓州没有的。
乍然由俭入奢,红锦在旁感慨万分,程慕宁却只闭眼趴在池子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