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笑了。
“因为我是她的姐姐。”
她反问苏女官:“人无完人,世上谁都有缺点,比凌波问题大的人有的是,我不曾纠正他们,为什么要苛待凌波呢?就算凌波有问题,我也该包容她,替她扛才对。书上说小人群而不党,小人也知道包庇自己的人,怎么君子反而不知道了?否则我们读这么多书,拥有这份力量干什么呢?”
苏女官自小进宫,和亲人缘淡,本来是预备劝清澜的,反而被清澜这番话说得怅然若失起来。
她也忘了,家人是什么感觉了,既被人无条件地保护着,怜爱着,同时也无条件地爱着自己的家人,随时为她们遮风挡雨。后背相托,如同在寒冬中相拥取暖,想想也知道,一定是极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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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怪不得苏女官说清澜,凌波身上的内宅智慧,实在是足足的。把京中世家夫人的后院消息都了解得透透的就算了,到了公主府了,也仍然有她运转的空间。清澜跟苏女官一回来,先看见她带着个小女孩在玩,正是平安坊的二丫,听说长公主殿下已经正式收她为义女,改名叫窈娘。
“小郡主,你怎么在这里,早该去上课了。”苏女官立刻警惕起来,看一眼旁边,窈娘的奶妈丫鬟连忙上来,窈娘却不肯走,仍然拉着凌波的手,看在苏女官眼里,更是凌波用手段的证明了。
清澜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还当自家妹妹只是在内宅操纵点消息的水平呢。见苏女官紧张,于是笑着拆解开了两人,道:“郡主娘娘有礼了,殿下开恩,留我们姐妹在府上用饭,郡主喜欢舍妹,等上完课来,再来找她玩也是一样的。”
虽然没封,但公主的女儿封郡主是十有九稳的事,对人高抬一格也是世家小姐的礼仪。窈娘虽然当了未来的郡主娘娘,但心里还是认当初的账,一心听凌波的,清澜的话她根本没听进去,但见凌波朝自己使个眼色,这才放开凌波的手,跟着奶妈和宫女去上课不提。
看在苏女官眼中,自然凌波又多一项操纵郡主的罪名。但她敬重清澜,还是认真预备晚膳,留两姐妹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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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长公主进宫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她素来地位超脱,问一问宫人,就知道今日官家回来之后,径直去了翠微宫,连去椒房殿见一见皇后都没去。
这样宠爱淑妃,难怪中宫心中不稳,总是这样,一处动,就处处动,太傅当年早早教过,为君者最要稳,平和中正,因为一点动荡,落到下面就是地动山摇。
京中流行南戏已有大半年,终于也传到宫中,淑妃机敏,立刻就排了个戏班子,拣宫外最时兴的新戏排演起来,今日正好借机邀官家来宫中坐坐。谁知道没多久外面就通报,长公主殿下驾到。
官家连忙让人都退下,自己扫了一眼镜中,理了理自己的翼善冠,他见到这个姐姐,总有点不自在。
也是愧疚,也是崇敬,所以加倍地想要补偿。她的下嫁为的其实是他,所以后面英国公府的惨剧也多半该算在他头上。
长公主进来,给官家行礼,官家自然是让免礼的,又和淑妃见礼,淑妃倒机灵,主动上去抢先行了礼,又借口去看茶点,避让了出去,让他们说话。
宫女上来倒茶,长公主落座。倒是官家先主动与她寒暄,问道:“阿姊从哪来?”
“有些事耽搁了,所以一天都在府中处理。”长公主淡淡道。
“怪不得花信宴不见阿姊。”官家端起茶来喝,氤氲的烟雾中,似乎仍然是十九岁那个气质阴郁的青年,就算用心机,也是优柔寡断的模样。父皇当年就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怕他守不住江山,所以一心扶晋王上来。
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不是父皇身体不好,今日江山归属,倒还真有几分悬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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