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将满头金钗拔了下来,拎出其中镌刻了密纹的三支,其他的则捏在手里。

    再抬眸,她的眼中已经重新写满了与踏入此处时一般无二的跋扈。

    “紫葵!人呢?”凝辛夷一把拉开门,将满手金钗扔了一地,满脸躁意地站在那儿:“这些破东西真是重死人了!赶快来给我卸掉!”

    紫葵忙不迭地应声,一边帮凝辛夷去了满头金饰,换了常服,再将门口散了一地的金钗一股脑儿收进了木匣子里。

    凝家三小姐,沐浴要点高昌白氏那位白隐大药师亲手调的婴香,水面要漂从云雾郡新摘下来、在潜英石中封存时间不超过三日的桂树花。

    凝辛夷神色倨傲地在紫葵的服侍下就寝。

    等到她闭上眼,紫菱拉好她的床帏,悄声退出去,吹灭了房间里最后一盏烛火,让一切都与沉黑夜色融为一体。

    里屋的一片漆黑之中,凝辛夷静静地躺着,仿若睡着了。

    许久,她才重新睁开眼,难以忍受地皱了皱鼻子。

    没有人知道。

    她最讨厌桂花。

    也受不了婴香里的乳味。

    更不喜欢这么密不透风的漆黑。

    凝辛夷娴熟且面无表情地掐了个诀。

    三清之气悄然流转,将她身上的婴香、桂花香气和澡豆的馥郁一并拂去。

    ——就像她在过去的无数夜晚所做的那样。

    黎明来临前,凝辛夷睡了不过两个时辰。扶风郡的深秋早晨比神都要更冷一些,树叶都已经挂霜,用过早膳后,她多加了一条白狐毛披肩,才迈出门外。

    她打算先去看一眼工匠们修缮谢府的进度。

    谢府占地如此之广,院落重叠,结构复杂,凝辛夷一手握着刚刚拿到的谢府平面图,一边垂眸看,一边向前走。

    只是刚刚绕过角门,就听得一道声音随着越来越近的急急脚步传来。

    “公子回来了——”

    谢府的中门进来,是一条很长的甬道。

    甬道长四十九丈。

    天衍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的四十九。

    那急急的脚步穿过这四十九丈,一路向前,声音在两边甬道两侧的高壁之间回荡,直至响彻整个谢府。

    凝辛夷正站在甬道的尽头一侧,落下来微枯的藤蔓将角门一壁上的镂空填充,将她的身影遮掩得严严实实,却并不阻碍她看出去的视线。

    家仆急急奔走相告,紫葵有些焦急地看向凝辛夷,却见她的目光穿过角门,落在了甬道延伸出去的方向。

    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去,呼吸间尤有冷意萦绕。

    从薄雾中走来的那人身量极挺拔,生着一张莫约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漂亮的脸,一头鸦黑的发编起了一半入黑玉发冠,另一半则随意地披散下来。

    他穿着月白色交襟深衣,领口压着细密的金色暗纹,再以沉金色宽腰带勾勒出劲瘦腰身,分割出宽肩长腿,外罩一件石青色绣流云并貔貅纹的广袖外袍。

    时人喜佩玉,腰间常常环佩叮铛,坠下无数琐碎,更不必说素来喜浮夸的世家子们。

    但谢晏兮的腰间只有一柄剑,所以行路无声。

    他的一只手很随意地搭在腰间纯黑缠金纹的剑柄上,石青色广袖垂落的间隙里,露出一截肤色有些苍白,线条却遒劲有力的腕骨。

    少年执剑破雾而来,这本应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如果不是他手里提着一只被一剑斩断了半截脖颈,死状堪称粗暴的妖尸的话。

    他闲散搭在剑柄上的腕骨沾血,石青色广袖外袍染血,斑驳的血渍从他的下衣襟一直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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