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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了来时的路。岑听南回头望去,既望不见来时路,也望不见南边的景象。
甚至窥不见天光。
她被困在这局促而漆黑的笼中已半岁有余。
自上京出发,一路跋涉到最凄寒的北境,这支被流放的队伍足足走了半年。
出发时空气中还都是潮湿闷热的味道,这会儿却已能听见雪扑簌落在黑布上的动静。
原来已是冬日了,岑听南身上却还穿着夏日的单衣,手足都被冻成尸体般的青灰色。
她的眼里,也只剩下麻木。
从父兄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到将军府那日,她的生活就被搅弄得翻天覆地,一朝自云端跌落。
一切都像一桩梦境似的,懵懂的她不明白,曾经备受百姓们尊崇的镇北大将军,怎么会一夜间就变成了勾连北戎的敌国叛贼。
通敌的书信甩在她与娘亲面前,沾染了不知谁的鲜血。
望着那分明不是父兄笔迹的通敌书信,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们凄惶喊冤。
却无人听闻。
抄家那日,宫里的禁军带着火把与刀剑闯上门来,手里持着木桩,将将军府厚重的朱门都撞烂。
府外聚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个个顶着猩红的眼,龇着牙,冲她这个镇北将军最爱的幺女肆意辱骂,将她过往的尊荣与体面,都践踏在泥地里,狠狠碾压。
“杀了她!杀了这个狐媚子!杀了这出卖盛乾王朝狼心狗肺的一家子!”
混乱中不知是谁这样喊了一句,所有人便兴奋起来,叫嚷着、呼喊着,要将她置于死地。
同样狂热的面孔中,岑听南看到许多张熟悉的脸。
西市那家她常去的成衣铺掌柜、东市她最爱的点心铺东家、还有那个脸熟的小乞儿——这些人,从前每回见了她身边的婢女,都扬着再热切不过的笑意。
每每添置了什么,岑听南也总叫身边的人,多给他们些银两。
他们明明总说,镇北将军府的幺小姐是他们最爱的财神。
怎么今日却这样怒目圆睁地瞪着她,恨不得食她的肉,啖她的血似的。
岑听南不懂,却也总算恍惚地明白过来,他们是在恨她。
恨毒了她。
见她被抄家,见她被人粗鲁地反剪起手腕,用麻绳五花大绑,娇滴滴的手腕就立刻起了红疹,他们只觉得快慰。
见她从前不沾一尘的头面、粉裙如今却被最臭不可闻的鸡蛋、烂菜叶子糊了满身,他们只觉得还不够,不够脏污。
因岑听南那傲气的头颅仍旧是高昂着的。
即使在这样的兵荒马乱之下。
她也像一棵骄傲的树似的,将脊背挺得笔直。
“撕了她的衣物!”
“对!叫她赤条条地走!人模狗样的,却是个叛国贼!”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暧昧的笑声,就连押送她的禁军也侧过头,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起她。
岑听南被那鹰犬一样的眼神扫过,颈后寒毛竖立,不由得拢了拢衣襟。
“怕了,这小娘们怕了。”
他身侧的禁军牵起唇,同围观的百姓道了句:“慌什么,去北境的路还长得很。”
“小娘子细皮嫩肉,未必挨得过押解的兄弟们。”
人群里的男子们闻言瞬时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呼喝与欢笑声。
只有零星几个妇人,面上露出些不忍。
却碍着在场狂热的男子们,到底不敢说什么,只叹了口气,匆匆别开脸去,为这花朵一样快要凋零的将军嫡女,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