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最起码在当下这个短期内,沈充已经没有了影响时局的能力。
郗鉴眼下居住在城东青溪附近一处别苑中,此前送走了儿子,不久后又得悉王导死讯,心内也多有落寞伤感,起居渐觉体重。
何充抵达别苑见到郗鉴,也不多作寒暄,直接道明了来意。
郗鉴在听完何充的讲述后,先是稍作错愕,而后又低头沉吟片刻,待到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充满了讥诮的笑容,口里则发出一串的低笑:“难得我这老朽,尚有为国尽劳的机会。”
“郗公这么说,实在让晚辈惭愧,你为社稷助益如何,时流俱都看在眼中。晚辈当下勉强为任,来年若是至于郗公高寿,若能得于半勋,已觉无愧此生。”
何充连忙低头说道:“其实台内本来不该再以杂事相扰,但国士之薨,举国悲憷,郗公同为元辅尊体,若能假劳……”
“罢了,中书不必多言,我虽然已是老朽昏聩,但也略残薄智,情理如何,可作稍窥。即便没有台诏遣用,稍后我也将以私情近望,既然如此,那也就公私两宜。只是不知台内于此,是否还有余事吩咐?”
台辅们打的什么主意,郗鉴怎么会不清楚。虽然他已经彻底淡出时局,核心机密也不会有人再与他详论,但此前将儿子派遣南下,本身就是不看好京畿之后形势。
台中派他前往琅琊,郗鉴心内半是愤慨半是落寞,不忿于世情凉薄,恼恨于人心奸恶。但其实他心里也是略有几分安慰,觉得此前自己将徐州交给沈维周这个选择没有做错,若是将徐州交给台内,来年还不知会被这群人败坏成什么样子!
眼下的郗鉴,年高无欲,百事皆休,唯一尚还挂念不过人情而已。眼下他子侄俱在安处,家人各有安置,也是不愿见王导在人生的终点显得过于落寞,就算台内和琅琊各有奸险蕴生,但那与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送王导这个同时代的人最后一程,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点宽慰。
眼见郗鉴答应得痛快,何充心内也松了一口气。他便先留在别苑,等着褚翜与诸葛恢在苑中说动皇太后,总算请下一纸苑诏交付郗鉴,以其假节前往琅琊。
台内虽然没有发动大军,但姿态也都摆开,内外集结数百仆僮,治丧礼器也都准备了许多,并台苑给予的赠赏,装载了满满十多辆大车,簇拥着郗鉴浩浩荡荡离开建康往琅琊而去。
与此同时,台内也宣告内外,言是关于王导的一应追封哀荣也都正在紧急商讨,一旦议定便会由宗中长者东海王司马冲前往琅琊乡中宣告,开始正式的治丧。
接连几番动作,终于令内外时流对台辅们在道义上的抨击有所回落。但若想彻底杜绝这些声音,还需要正式拿出一个方案出来。而这个方案,无论过高还是过低,肯定也会引人争论。但那又是另一段故事,最起码不会给时局正常的前进造成太大的困扰。
随着郗鉴假节前往琅琊郡,各方吊唁的风潮也达到一个高潮,除了京畿所在之外,在畿外之地诸多郡县之中也多有时流前往琅琊吊唁。
在这种氛围之中,身在都南的沈充也准备动身了。而在动身之前,他还有一点事那就是作都内最后的安排。
眼下沈氏许多族人早已经撤出了建康,或是在近畿暂留,或是直接回到了琅琊乡中。甚至于眼下还在台内供事的,唯有一个沈恪而已,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名为尊近实则没有权力的侍中而已,甚至连皇帝都见不到几面,侍的可谓名不副实。
“你随我一起走吧,眼下再留畿内也无意义。”
临行之际,沈充又将沈恪招至面前来劝说道。
沈恪闻言后却摇摇头,继而便叹息道:“我家如今已是立朝名门,风雨飘摇之际,岂能无人于中!况且虽然家人多数离去,总也还有不便出行的,都内家业所在,也需要人留此关照。阿兄直行即可,无需以我为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