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大宗伯勉为其难!”县令等一众官员无不陈词。

    林延潮但闻众人陈情沉默不语。

    李俊心底一惊,莫非林延潮是真辞不是假辞?就如同罗万化一般。

    “此乃肺腑之言。”林延潮临河道,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时,老驿丞突然跃步向前对着林延潮叩头道:“大宗伯,还请救救苍生,救救天下吧!”

    老驿卒连连叩头在泥地中。

    林延潮上前将老驿丞扶起道:“我辈读书人,出则为帝者师,处则为天下万世师也!出则不过教化一时,处则教化万世!孰轻孰重乎?”

    “大宗伯!”

    天渐渐亮起,河上的乌篷船灯火一盏盏地熄灭,炊烟袅袅升起。

    中使一行与众官员都候在岸边,不敢置一词。

    但见林延潮道:“唐玄宗即位,用宰相姚崇,姚崇上十事要说。唐玄宗用之,大唐遂此中兴,有开元盛世之气象!”

    林延潮此言一出,李俊及众官员无不大喜。

    李俊喜出望外地道:“大宗伯,别说十件,就是一百件,咱家也当奏于陛下。”

    林延潮微笑道:“我岂敢自比姚崇,姚崇十件,我只需一件就好了。”

    李俊犹豫道:“敢问大宗伯,是哪一件?”

    时间仿佛就此凝固,众人不知不觉屏息静气。

    林延潮于河畔踱步,片刻后立定脚步道:“请皇上下旨,复故相张太岳名位!”

    “什么?”

    在场官员无不瞠目结舌,连李俊也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们仿佛看见当个上气壮山河天下为公疏的年轻官员,在金殿上被打落衣冠,下诏狱。

    林延潮悠然道:“复故相张太岳名位,非林某一人之愿,而是万千读书之人愿!请皇上俯允,还公道于张家,还公道于天下!”

    林延潮说完大步离去,旭日从身后升起。

    仿佛之间,林延潮似听耳边有个声音。

    宗海你若以知足不辱,功成身退来劝老夫那就错了。老夫既为宰相,就不怕得罪巨室。

    汝难道不知当今之天下杂草丛生,已害花之不殖,若不除草,花无以为生。

    老夫差点将你两度罢官,你不怨我。

    你是真正要萧规曹随,匡扶天下之人,正欲为此,故你在持天下之柄前,才不让人生出防范之心。

    宗海,老夫身后,你可否看顾老夫家人?

    林延潮停下脚步,想起了死去了张敬修,还有被贬至烟瘴之地的张嗣修,张懋修。

    耳畔话音回响,林延潮似回到了当年那个相府,那个初入官场未深的自己身上。

    “你人微言轻时,老夫不会要你作什么,若有一日你为宰执,权倾朝堂,言盈天下之时,那么替老夫恢复名位,照顾老夫之家人……”

    长风呜咽,寒江孤影,不见故人。

    “中堂,你交代的事,我…”林延潮对着天际深深一揖。

    “若你泉下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