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恨得牙根痒痒的,对狄支书说:“无赖,一家子无赖。迟早我要好好的整治整治他们!”

    “被骂无赖的人,是谁都拿他没有办法,贼牛逼。”杨光对伙伴们说。段兴国乐一乐,“无赖牛逼,那你当无赖。”杨光指着他说:“你说这话,就是一个十足的无赖。你以为叫个人就可以当无赖呀。”

    土坎上面是年轻人,院门外是中年人,院子里是老年人,室内都是女人,屋子里骂声杂着哭声不断传出。农村家家少有秘密,有一点事全村人很快知道。上土坎,进院子,爬墙头,钻不进屋子,什么都看不见。杨老爷子从屋子里出来,快步往家里走,杨光随后跟上,“爷爷,烫啥样?”

    进了家,杨奶奶问:“烫啥样?”“奶奶没看住,孩子右手在盆沿扶空,右侧半面脸扎进粥盆,新出锅的高粱米粥,死热死热的,比滚开水还狠,孩子上手一抓,半边脸血肉模糊,烫得好惨,看着真让人揪心。因为孩子生下来长得周整,起名字叫天俊,世事难随人心愿哪。”杨老爷子摇头叹气,“家里有多少钱?”张凤君回答:“八十多一点,准备交给小队的。”“拿出六十块,借给老李家,不够大家凑吧,小队的大车马上送孩子去锦城医院。”当杨老爷子把钱交到李荣手中,院门外,小队的大车已经在等候。

    锦城到柳城的对发班车,一天一趟都在上午。下雨就停运,不能等到明天,现在合适的交通工具就是大马车。队长杨明仁小声叮咛赵车老板儿:“使唤牲口悠着点,别把牲口跑炸肺了。九十多里的路,不是说着玩的,你要把握好,歇息一天再往回赶。”车老板儿向队长保证:“队长放心,我知道分寸。”

    日头偏西,拉长套的是两头毛色油亮的大青骡子,驾辕的是颜色鲜艳的枣红马。车内铺板上摊着厚厚的新谷草,破棉门帘子压在黄色谷草上,车轮沿板上包裹着破棉被,方便车上人坐靠。李天俊窝在妈妈李秀云的怀里,头被花纱巾罩住,泣声不断。李秀云一脸的懊悔,满是泪,嘴紧闭,眉不动,眼不转,似乎气都停喘,泪不擦,任其流到下巴颏滴落胸前的旧衣上,人无助致终极唯剩哭。横在车后的是木槽,槽里是鼓鼓的草料袋。车前部,外侧大胶皮轱辘前的辕耳板下挂着玻璃罩的马灯,辕耳板上坐着满面愁苦的李成杰,本来眉毛嘴角往下耷拉,现在怎么看都是哭。随着放开车闸铁把的响声三头牲口开始碎步慢跑,李成杰的双腿下垂,车颠腿荡,像筋骨断了一样。赵车老板儿紧跟几步跳上内辕耳板,大马车在他手中长杆大鞭子指挥下,向南驰远,然后将东转,向东,一直向东。

    李家院子里的人,院子外的人,土坎上面的人,都未散去,没人言语,连悄悄退去似乎都怕弄出动静。李荣蹲在院门口西侧的石墩上,蜷缩成一个团,两手抱头扎进双膝间。李老太太在屋里,窗户纸挡住视线,罩不住声音,“咦——咦咦,咦——”哭声撕心裂肺。“哎呀,快把人靠住,半卧。”“掐人中,摩挲胸脯。”室内乱成一团,年近七旬的独眼李老太太悔恨交加,心痛得背过气去。

    半个月后,三口人回家。天俊右脸上的肉在颧骨处揪在一起,往下拽下眼皮,往上抻嘴角。闭眼睛下眼皮包不全眼球,眼珠下部的白色永远裸露,眼睛不能安然闭合,心灵能平静吗?现在还小,很多的事还不懂。上嘴唇上调,常露两颗牙齿,伤还没全好。就算人还小,有勇气镜中自顾吗?人们猜测过伤情,可是亲眼目睹后比想象中最坏的境况还要恐怖,天俊从此变成了天丑。

    李家分家了。李成杰、妻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户。李荣、李老太太和二儿子一户。经济从此各自独立。五间正房、院子、果园全归大儿子李成杰一家。别无他房,大儿媳恩准,李荣一家暂时借住大儿子的东屋。李老太太继续无偿看护李天俊和果园,用儿媳的话说,“那是应该的,是赎罪。”老人不怨不悔,精气神大减,说话的声没有喘气的声音大,其实果园从此不用看护,没有孩子再惦记它敢来光顾。李荣有了新的工作,在李成杰家的大门外南偏东的土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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