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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一夜过后,武器开始在男生中流行。纸叠的手枪、高粱秸秆做的步枪、纸板做的战刀,各式各样的武器人手一把。江宏伟最打眼儿:腰里别一把木头手枪,枪身刷着黑漆枪嘴有洞十分逼真;身后背一把木头大砍刀,侧有槽下有刃,刀把上系着一尺长的红绸子;头上他哥哥的军帽太大,里面用书纸垫着,还是不停地逛荡,一会不扶就盖住小**看不见东西。鲍春瑞还是那件特别的武器:手里擎着一根木棍,镰刀把粗和房檐一般高,溜光笔直两头一样粗细,一看就知道是精心修理过的。上午最后一个课间,大家正兴致勃勃地围观耍猴儿棍。鲍庆安进了校门,直接奔到侄子鲍春瑞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让你动我的东西。你偏动,拿我的话当放屁是不?”“四叟•••”鲍春瑞被扇个趔趄,手中的木棍坠落地上,脸颊很快印上一个红红的大巴掌印子,他手捂住左脸,闭上眼睛端起肩膀缩进脖子,等着挨第二下打。他四叟气哼哼地弯腰捡起地上的木棍,转身走向校门。鲍春瑞嘴角撇一撇没敢哭出声来,酸着大蒜头鼻子冲着门洞的背影挤出几粒眼泪疙瘩。
杨光估计人已经走远,对鲍春瑞说:“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你四叟更可怕的!”这话让段兴国点头赞同:“是的,他太可怕了。”
昨天中午,几个人蹲在地上弹玻璃球,地主高万祥的小孙子捣乱。赵宝金和段兴国一齐开骂:“二代地主羔子,找挨批斗是不?”万万没想到站在身后的鲍庆安突然发飚,一脚把赵宝金蹶了个四肢腾空,接着掐住段兴国后脖颈子,拎小鸡子似的扔出去,四脚朝天的段兴国忙喊:“四叟,我没骂你。”“没骂我也不行!我听见这几个字,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赵宝金的手不自觉地触触屁股,腚尖还在痛,嘴里嘟囔着:“他可真使劲踢呀。”
“刀疤回来了。”这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一排脑袋齐刷刷甩向门口。校门口连个鬼影都不见,原来是江宏伟的恶作剧,他站在那,弯曲着小**浅浅地笑着洋洋自得,虚惊一场的人全张嘴骂他:“江四坏!”
这根木棍的前生是棵小榆树,它被准备好已经满半年。八月节就像运动会赛跑,跑了快一圈,现在,远远地可以看见他接近终点的影子。村子里,鲍庆安肩上扛着又光又直的榆木棍,棍子一端绑着一柄杀猪刀子,刀子锃明瓦亮锋利无比。
个人家的园田里全种蔬菜。白菜、萝卜、土豆最怕偷偷跑出猪圈的猪,这样的猪都特别野,进了菜地吃一口拱三拱,破坏力极强,简直是菜地的死敌。社员们恨死跑出来的野猪加上它的主人。
去年鲍家的菜地很不幸,里面进去一头这样的野猪,可恶的野猪专掏大棵白菜的心。早晨巡视菜地,眼里是一地的白菜帮子,唯独不见那只祸害大白菜的野猪,还不知道猪是谁家的。鲍庆安这心里的气呀,他疯了一样把猪并没掏过的白菜用脚踏个稀巴烂,这气全撒在自家的菜地里,心能平静下来吗?他能甘心吗?在人们的眼中、在心里这可不是菜,是大米饭,是大块肉,是毛料衣服,都是钱啊,鲍庆安眼中还隐隐地有新媳妇的影子。现在,这么多的美好一夜的工夫全泡汤,就像肥皂泡闪着七色光飞近眼前破灭崩了一脸的水,变成了一肚子气,怒气塞胸,鲍庆安破口大骂难以发泄干净内心里咬牙切齿的恨。
尽管清楚地知道祸害白菜的猪没法子活过春节,但是这口气愣是憋住将近一年直到这个秋天。他要把憋在心里的窝囊气撒出去,找到狄支书,中等个子的他故意把说话的声音提高:“狄支记!我坚决要求‘护青’,保证把牲口和人全看住,不让他妈的什么糟蹋村里一颗菜一粒粮食!”同一天晚上和他遭遇相同的还有高大勇,今年也加入护青队伍。
头上洗得发白的军帽压住额头,腰上扣条军用皮带。走对面撞人个满怀,一句话也没有,狠狠咬个牙,腮帮子都鼓起棱棱。黝黑的额头一道大刀疤鲜亮发红,压低的军帽就是为了遮盖它,这道刀疤上起头发丛下达眉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