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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年过年,一只山狸子夜里偷走他冻在外面的带鱼段,可把他气坏了,就和去年野猪掏菜气他一样。他把剁猪食的破菜刀磨得贼锋利,他要剁了四腿的山贼。山狸子的习性是喜欢在后半夜活动,院子里老地方留下诱饵,院墙外远远地蹲在树根儿埋伏着,鲍庆安等着贼来。果真,零点一过,见一团黑影自墙头敏捷地跳进院子,伏击者立刻堵住偷鱼贼的归路,当仇贼再次现身墙头时,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中的菜刀撇出去,没砍到偷鱼贼,刀被墙反弹回来结结实实地砍在向前冲的他的额头上。

    当夜,他满脸是血,血都流进脖腔子里,一只手捂着刀口一只手砸窗户。这时间,睡眼朦胧掌灯开门的段海波被吓个半蒙,缝合伤口的时候,嘴里直嘘嘘,“哎呀,使多大的劲,都看见白骨头茬子了,一只山狸子,你用那么大力气干吗?”他回答:“我受不了,我忍不下去,一刻都不想忍,让我忍还不如杀了我。”伤好以后,人一发怒刀疤就变成紫色,看过他一眼的人没有不注意这道疤的。一个公社的社员公认:一脸的凶相全都来自那道刀疤。人们送给他一个外号:刀疤。

    天天农活累个臭死,还精气神十足,不分白天和黑夜去高粱地、菜地边转悠。磨了又磨的柳叶形刀子雪亮雪亮的,扛在肩上的刀子飘在脑后,走起路来刀子忽闪忽闪的,白天反射亮光夜里反射幽光,仿佛见什么就捅什么,鬼都害怕。人们到处都能看见这俩人,看见他们肩上的刀子。刀疤对跟班的人不放心,憋红额头的刀疤说:“高大勇,你手里拿的不是烧火棍子,清楚不清楚?”“四叟,我知道。放心,我绝不手软。”高大勇很认真地回答,屁股上还是挨踹。“关键的时刻,你不攮猪,我就攮你!”这话从刀疤嘴里蹦出来恶狠狠的。别人肩上的东西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人,多年来只见护青的人大张旗鼓地追,刀子扔在地上啪啪作响,拉圆的架势和说出的话都很吓死猪,没真见过一头猪流过血。那是从前,现在变了,这俩人肩上刀子的作用与别人的肯定不同。铅笔刀在他们手上都是恐怖的,何况是明晃晃的杀猪刀子。人们都预感到自家巨额的财产潜在着危险,户户把猪圈圆木栅栏门修了又修。

    猪就是猪,哪里体谅主人刘长文提到嗓子眼的心。发现圈里没有猪,一家人在村里村外发疯似地找,看见扛刀子的人就递笑脸说小话:“鲍四弟,可怜可怜哥哥吧,手下留情啊。这该挨千刀的死猪,啥东西被祸害啦都是我的,赔!说多少就陪多少,可千万别下手哇。”刘家优待动物,冬天里,外屋北墙角是猪窝,和菜墩水缸排一溜,他家的猪被训练成大小便去后院找固定的地点;大灶的后面是鸡窝,因为暖和,他家的母鸡比别人家的早一个月开张,晚一个月歇冬,连歇伏的时间都短,一年里比别人的鸡下蛋多二十几个。

    一头大花猪拱嘴上顶个小铁环,说明它不乖拱塌过猪圈墙,主人怕他拱地给它戴上小铁环,一拱就痛,现在小铁环不让它拱墙了,一定悟出了新技能——翻墙。

    偏偏这头猪从南头跑到北头,不紧不慢地在遛弯儿,专找那俩人示威。

    刀疤等了一年,目标的出现令他异常兴奋,他此时眼睛充血心硬赛铁,仇恨已经渗入血液浇灌遍身体的筋骨肉儿,那道刀疤紫得发亮,冲高大勇轻轻摆摆手,两个人前后夹击花猪。他慢慢接近缓缓地从肩上把刀子取下,刀尖向前平端着,弓着腰向前走出老鼠步,注意力全在花猪身上,每接近一步都尽量少让花猪产生警觉,心里想:“瘪犊子,今天你别想跑,让你囫囵脱身我就不是刀疤。”刀尖眼看快顶到花猪的脖子,这时猪本能察觉到靠近的危险。这和天天喂它,用短木棍给它蹭痒痒的主人大不同。花猪屁股后坐前脚扒地头一动不动,姿势表明不好就跑。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那握棍子的手闪电般前杵,花猪左前膀挨上一刀,它一声尖叫,立刻比人跑得快。高大勇看着猪跑,泥塑人一般,手脚没动。“干你妈什么哪!”高大勇被刀疤的吼声惊醒,把手中的刀子当标枪掷出,正中花猪的右屁股蛋。花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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