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带着刀子,长棍子拖在地上,跑出好几步刀子才脱落。刀疤的刀子还端在手中,立刻单手拎住,大吼一声“追!”俩人撒丫子踩着血点子猛追,看来不攮死这头野猪,刀疤气儿泄不干净。

    花猪恐怖的尖叫声唤来刘长文,勇敢的主人迎着带血的刀子截住俩人:“臭地主羔子反了天啦,敢扎贫下中农猪。”人要是急了眼:猪都属贫下中农。

    这累了一天的山村,狗都养不起四只,这瘆人的声音肯定出了事。正是晚饭的时间,放下饭碗,口里还嚼着,人们纷纷跑出家门,一街筒子人立在大门**头接耳打探消息,“出啥事了,没听清门前嘛玩意儿嗥叫,不是好声。”“好像是猪嗥,完了,八成是俩家伙下手了,有倒霉的人家喽。”

    很快,看热闹的、拉架的、当说和人的、大小队干部围上来一堆人。

    鲍常青跑着来了,刚刚剔短头发,胡子正刮着,胡子还有一半长在嘴边。当着人们面直踹自己的刀疤儿子鲍庆安,“再三跟你说,别真动手,别真动手,你怎么就不听。”高大勇的爸爸高天荣跑来,手里拖着“赤脚兽医”段海波。

    大家伙儿跟随段兽医进了高家,多人打开手电筒照亮院子,几个年轻人上手摁住血糊糊的花猪,它已经变老实了正趴着。段海波先用剃头刀子修一修伤口周围的猪毛,露出猪皮上的刀口,消炎的白酒让伤猪竭力挣扎嗥叫起来,人们死力按牢,段兽医开始缝合刀口。惹祸的家伙劲头弱了嗥叫成了哼哼。缝合完刀口以后,每个伤口洒上半瓶子人用的云南白药。兽医嘴里轻轻松松地说:“没事,没事,伤口不算大,看看我这药用得足不足性。我缝过比这大得多的口子,有这么长。”同时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岔开比给周围的人们看。花猪前膀后腚都是血,趴在墙根不动也不叫。猪安静了,刘长文的后背也停止了淌汗。段兽医高声说:“大嫂子!给它掂掇点好嚼喝,包屉饺子,摊一盘黄黄的鸡蛋饼,烫壶烧酒,包你十天时间好利利索索的。”

    这幽默一点不好笑。刘长文的老伴哭得好委屈,“真缺德,缺八辈子大德!两面扎,我可怜的猪啊,都躺不下,整宿整宿得趴着睡,猪啊,我的猪啊。”她在为猪着想,自己的头发湿着,一绺一绺在额头上沾着,右手背蹭完眼泪左手背蹭。能不哭吗,她老头子眼泪改道都流进鼻子里,一撸一把,往地下一甩,手心在裤子上一抹,开始骂她:“你喂的猪和你一个德行,不知道深浅,现在是新社会了,还当是啥时候?还横行霸道到处乱窜,再不老实就把猪和你一道捆上,戴高帽子挂大牌子游大街,乱棍打死。”这哪里是骂老婆,分明是剑有所指。一听这段骂,刀疤一瞪眼睛,额头上的疤痕变紫,“我扎的就是你家的猪,信不信我现在就整死它!”被人拦住一窜一窜地要冲过人墙,鲍常青立马大耳刮子打蔫巴他。

    高大勇知道惹祸啦,来个冷锅贴饼子——蔫溜。鲍常青一个劲冲刘长文做揖,心理十分清楚他在指桑骂槐。杨老爷子被请到到大队部,给双方当说和人。段海波这档口还要啥手术费,鲍常青立马付了云南白药钱,“老三,零钱不用找。”高天荣回家背来半面袋子高粱,他紧着往手里塞,刘长文鸡头白脸地推,杨老爷子好说歹说让刘长文收下了高粱。这时候,事儿就转移到说和人身上了,刘长文一根指头轮流堵死一只鼻孔,让腔里的气把另一鼻孔里的稠物儿喷出去,清楚地说:“杨老爷子,我的好大叟——,咱丑话说前头,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向你要猪!”“好好好,找我,找我,吃不了我全兜着。”说和人说的就是绝对的权威,一手托两家。双方的天暂时阴转少云,人们渐渐散去。

    狄支书顺手递给杨老爷子一封信:“啊——,你儿子的信,中午到的。还有个事儿你知道了吧?”杨老爷子一头雾水,“不知道哇,啥事儿?”“啊——,那是校长没说给你,回家问问就知道了。”狄支书看看周围,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