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公子,并不似她以为的良人。

    他一生多舛,亲人凉薄,更无知心好友,唯独一人不怕不惧不嫌弃,似丹枫台那片温暖晚霞,照得他那些在山中独坐的岁月不那么寂寞,然而这最后一个人也离去了。

    还离去得如此凄惨。

    他很愤怒。

    这愤怒就变成了复仇。

    宁王的招揽他顺水推舟,其实倒也并非是想事成之后向上爬。或许也曾对权力有过渴望,但那渴望太轻,真正得到时,也觉得不过如此。

    他收养一群孤儿作手下,唯独一人例外,是她的儿子,他本该对那个男人的血脉厌恶,可那孩子偏偏像他的母亲,连唇边那个小小的梨涡也一模一样。

    他没有成亲,也没有子嗣。严胥对裴云暎凉薄近乎可怕,他一面骂着,一面将他当作自己儿子教导。

    有人一起为同一个目标努力,便觉生活有些奔头。然而当复仇行至最后一步,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究竟是为何复仇呢?

    苏凝霜并非他恋人,不过是少时曾有过那么一点点好感,很快也就被岁月消磨过了。可他却偏偏为此奉献半生,替她养儿子,为她复仇,可怕的是他在这过程中竟能感到愉悦,那空荡荡人生里为数不多的满足。

    说到底,是他太寂寞了。

    苏凝霜说得没错,“你的背影很孤单,画不会骗人,它能看到你的心。”

    他只是太孤单了。

    孤单到在她走后觉得人世一切索然无味,权力纷争不过如此。

    最后长刀朝萧逐风挥去的时候,他推开对方,刀锋刺入时,他感到久违的解脱。

    两个徒弟在他面前哭得狼狈,他却觉得很是欣慰。

    这世上,人心易变,新帝登基,可将来之事未必好说,曾同舟之人,未必将来就能共济。这样死在情谊最重的时候,算是留给两个徒儿最好的遗物。

    他可以放心了。

    只是真累啊。

    人的一生,汲汲营营到头,究竟能得到什么?

    他好像得到了一切,但总觉得不高兴,没什么值得喜悦的。

    “严胥。”有人叫他名字。

    他抬头,看见一张眉眼弯弯的脸。

    年轻的姑娘背着书箱,颊边酒窝一如既往甜蜜,自漫山红枫中提裙走来,笑着开口:“这下可不要赖账了吧?我在这里等了你许久,总算能为你画像了。”

    他愣了许久,直到对方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一只手。

    “你来得好晚。”她小声抱怨。

    他看着那只手,很久很久以后,慢慢地,一点点朝她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只手。

    “是有点晚。”他说。

    江空木落雁声悲,霜入丹枫百草萎……蝴蝶不知身是梦,又随春色上寒枝……

    丹枫台的枫叶年年都红,他后来一直没等到那个人。

    如今,终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