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法一死,因此鱼死网破,骤然搏命。

    “我要是你,现在会掉头就逃。”薛玉霄躲开砍刀,整个木制船舱被她劈得哐哐作响,她心脏狂跳,精神却变得非常冷静稳定,“事已至此,军府掌握了证据,唯有逃命而已。”

    “逃?”女人露出一个笑,“逃不掉了,已经逃不掉了,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你们高官厚禄、作威作福,管过我们的死活吗!没有!运人来卖只是糊口的营生,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知道什么叫养家糊口吗……”

    “劫掠人口,私自贩卖,发战祸的财,这算是营生吗?”薛玉霄赤手空拳,对方挥刀的力道像个练家子,她不确定交手的后果,“这是破坏法纪的匪贼行径。”

    外面响起急促脚步声,这声音激怒了女人,她不分青红皂白地握着刀砍过来,削断了薛玉霄身侧一个装满杂货的麻袋,砍刀斩断袋子,卡进船板上。

    薛玉霄趁此机会直取她的咽喉,手掌在半空中被对方的另一只手攥住了,一股巨大的力道震麻了手臂,女人还真是个江湖练家子,满身都是在河上讨生活的练出来的肌肉,她的身体整个压过来,薛玉霄顿时无法支撑,手臂发酸,她猛地在船板上翻滚几周,跟对方近身缠斗在一起。

    渔婆打扮的女人用手抓向薛玉霄的脖颈,把她压在身下,两人滚到了船舱末尾,薛玉霄的脊背撞在挡板上,在这一刹那,本来就年久失修的船舱挡板掉了下去,坠入河中,外界的空气涌了进来。

    山海渡的码头是淡水河,并没有浓烈的腥气,薛玉霄一时没意识到下面就是河水,她挡住对方抓握过来的手掌,见渔婆忽然扬起砍刀,高高地挥下——

    “放开她!”

    一只手抓住了渔婆持刀的手腕。

    李清愁从另一艘船上赶了过来。要是平常,这种水平的练家子她一只手就能打,但她顾忌着薛玉霄的安危,注意力全在制止危险上面,一时不敢妄动。

    “你要是伤了她,我不管你是上虞祝氏、还是南阳岑氏的人,别以为士族就保得住你,你必死无疑!”

    渔婆却哈哈大笑,表情中有一股身处绝境的癫狂:“你们逼我的!这些不过是几文钱就能买到的‘牲口’,你们想要,到处都是!为什么要来逼我——”

    府兵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逼近过去。不远处,李芙蓉要来一把弓,她张开弓弦,搭上羽箭,瞄准渔婆和薛玉霄纠缠在一起的位置。

    这个距离很好,可以一击毙命。

    李芙蓉的视线在渔婆身上定了定,又向下移动,看了一眼薛玉霄。只要她的箭矢向下偏移一点点,这个被她痛恨了多日的女人就会死于箭下……李芙蓉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瞄准好方向。

    一道破空的箭矢声,震起短暂的尖啸。

    噗呲一声。羽箭瞬间扎进了女人的额头,连一簇血花都没有迸溅出来。她还维持着一个亡命之徒接近疯狂的表情,砍刀落在地上,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她抓着薛玉霄的手也猛地一松,没有这个力道拉着她,薛玉霄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扑通一声,下面就是河水。

    李清愁没空去管渔婆的尸体,二话不说跟着跳进河里。她一个猛子扎下去,把薛玉霄抓起来,大声道:“你没受伤吧?!”

    她倒是没受伤,就是刚才跟那女人打了一架,手臂到现在还在隐隐发麻,还有就是被河水灌了一耳朵。

    薛玉霄被她喊得耳朵嗡嗡响,默默道:“我没事。”

    她的发髻在打斗中松懈了,碎发柔软湿漉地贴在脸上。薛玉霄仰头吐出一口气,道:“……这个世界真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