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滑去。它们在夜空随意地飘舞着、轻扬着、旋转着,兜了一圈又一圈。可不知何时,它们又放慢了速度,慵慵懒懒,滑回山前,降临凉亭,被香客悄悄收回箫管里。于是,初夜里出现了片刻的沉寂,仿佛连时间也忽然一下子凝滞下来,这个世界竟然生出一片小小空白。

    待香客再次启动他修长的手指,将缤纷的音符从箫孔上放飞出来时,镇上人家已纷纷亮起了灯火,把初夜布置得非常迷人。那音符便跳荡着、扑棱着,在草叶间,在泥土芬芳的气息里追逐、游玩。可突然,它们拼命地抖动起身子,宛若一只只忘情的蛾子,以优美活泼的姿势,一边极迅地划着弧,一边朝着那闪着诱惑和魅力的灯火扑过去。顿时,好像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仿佛那群蛾子已被灯火烧着。可香客怎么忍心这些美丽的蛾子夭折呢?他赶忙放出同样长了翅膀的雨点,纷纷浇洒在灯火上。那灯火显然没被扑灭,但原先那群蛾子却得救了,涅槃为一条条神鱼,在夜色的浆液里摇着头,摆着尾,自由自在地游弋着、戏耍着……

    “那箫声……”

    窗前,巷尾,树下,水畔,便有了男人或女人的窃窃私语。

    “今晚肯定有人要去接崽的,那箫声勾魂哩。”

    “跟男人睡了几年了,就是没睡出名堂,气人吗?”

    “不瞒你,我还跟别的男人那么过。可这镇子上的男人就是不中用,硬是不能让你的肚子隆起来。”

    “要是没那美女岩,恐怕好多人家都要断后呢!”

    “我们也去趟美女岩吧?”

    “去,一定!”

    镇上人沉浸在那被箫声挑逗起的情绪里,竟然没能觉察出,那箫声曾断绝过,遗失于茫然的夜空。直到那小媳妇从山上飘飘逸逸走下来,踩过小木桥,在深巷里踏出似缓似急的足音,人们才依稀意识到,那箫声是在停歇了好一阵之后,复又追寻上小媳妇的足迹的。

    第二天,凉亭里便没见了香客。

    整个镇子一下子空落起来,人们莫名其妙就感到浮躁,生活里似乎少了许多内容。

    尤其是到了傍晚,便忍不住要支棱起耳朵,去捕捉那箫声,仿佛那箫声还在夜空中飘忽,随时会飘进殷殷的期待里。

    人们又想起那小媳妇,莫非她与那箫声有种什么特殊的联系?要么,怎么她去过美女岩后,那香客、那箫声就消失了?

    人们就仍如从前那样,去那黑漆院门上窥视,或是爬上院外的榆树,往里面张望。

    终于看到小媳妇出现于阶前了。

    终于发现小媳妇的腰子慢慢粗起来,那翘翘的屁股蛋已有些下坠,变得更圆、更丰满了。

    “那美女岩,真灵哩,啧啧。”镇上人就议论道。

    “还有那箫声,唉……”同时又免不了要念及那箫声。

    来年春上,镇外凉亭前的溪河格外茂盛。小媳妇的肚子,在人们神神秘秘的关注里,隆得很高了。她开始步出院门,在巷口缓缓走动,间或用那双幽深的眼睛瞟一瞟远处空寂的凉亭。虽然人显得很笨拙,每挪动一步,都要使出蛮大的气力。原来粉嫩、红润的小脸,也变得苍白了,有几颗细细小小的雀斑,很美丽地洒在小巧的鼻梁上。

    镇长自然极高兴。就要为人之父了,心头窃窃的有份激动。想想也的确不容易,快四十的人了,讨了三个婆娘,才在小媳妇肚子里怀上这么一个。要不是美女岩,恐怕……想到此处,镇长脸上就有了一份不自在。

    临产期到了。镇长买了两挂长鞭子,杀了家里最壮的母鸡,然后请来镇上最有名的接生婆,静候着小媳妇生下孩子。

    可小媳子却没法将肚子里那坨肉生下来。

    她双手反背着,紧紧抓住床架,使出了平生的力气。为了憋住劲,她咬紧嘴唇,倔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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