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

    老师知道什么时间疏导我的情绪,不给我钻牛角尖。画不出来,停一停,不必严重,看看他的画,说说别的事情。

    那些苍白纤细的人体,半抽象半写真的油画,自有它的语言在呼应着我的心。只是当时不能诉说内心的感动。

    以后的我,对于艺术结下了那么深刻的挚爱,不能不归于老师当年那种形式上的画所给予我的启发和感受动。

    “平日看书吗?”老师问我。

    “看的,不出门就是在看书,父亲面前也是有功课要背的。”我说。

    “你的感觉很特别,”他沉吟了一下,又问,“有没有试过写文章?”他自动递过来一本《笔汇》合订本,还有几本《现代文学》杂志

    “下次来,我们改画水彩,素描先放下了。这样好吗?”老师在送我出门的时候突然讲了这句话。

    对于这样一个少女,老师说话的口吻也总是尊重,总也是商量。即使是要给我改行道,用颜色来吸引我的兴趣,他顺口说出来的都是温柔。

    那时候中国的古典小说、旧俄作家、一般性的世界名著我已看了一些,可是捧回去的那些杂志却还是看痴了去。

    波特莱尔来了,卡缪出现了。里尔克是谁?横光利一又是谁?什么叫自然主义?什么是意识流?奥德赛的故事讲一千年,卡夫卡的城堡里有什么藏着?D.H.劳伦斯、爱伦坡、芥川龙之介、富田藏雄、康明斯、惠特曼——他们排山倒海地向我噬了上来。

    在那几天的生吞活剥的急切求知里,我将自己累的虚脱,而我的心,我的欢喜,我的兴奋,是胀饱了风的帆船——原来我不寂寞,世上有那么多似曾相识的灵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