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脸盆、水鼎什么的都端过来,将大木桶里的水倒进去。
水倒完了,汉子也不瞧一眼愣在一旁的女人,兀自提桶迈出了门槛。
古槐下,已经有人久等在那里了。
汉子下坎后,坎上人一边喝着汉子提上来的白花花的豆腐脑,一边围到古槐旁,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汉子的豆腐脑就是上口。”有人说。
“我也到坎下端过豆腐脑,那口味,是无法与汉子的豆腐脑相比的。”另一个人接着说。
“是呀。城里的豆腐坊大概有五六家,我清楚得很,他们根本没法做出这么好的豆腐脑。”
“看来,这汉子不是城里豆腐坊的。”
“那粗大的模样,那牛一样的力气,肯定是个乡下人。”
有人点头,表示赞同。一时也没了话,古槐周围一声接一声的喝豆腐脑的“吱溜”声。
碗里的豆腐脑喝完了,人们仍然觉得意犹未尽,于是有人又开了腔:“算我们坎上人有口福,能喝到这样上口的豆腐脑。”
另一个喝完豆腐脑的人把话头接过去:“这还是搭帮一个人的福。”
“谁的福?”
“汉子在坎下起码卖了半个月的豆腐脑了。他每天早晨就卖两桶,抢手得很。想想看,他虽然有的是力气,但他的豆腐脑放哪里卖不可以,非得爬这又陡又高的百步坎吗?”那人卖了个关子。
众人一听,觉得蛮在理,便一个劲儿地“嗯、嗯”地点头。他们一下子明白了,又糊涂了。
“偏偏我们坎上人有爱豆腐脑如命的,尽管城里豆腐坊里的豆腐脑不怎么样,却不论是晴是雨,每天都要早早地下坎去端一钵上来。”那人淡淡一笑,说:“汉子就是为这个人才多做一桶豆腐脑,每天往百步坎上送,我们不过是癞子跟着月亮走,沾了光。”
坎上人恍然大悟,忍不住要回过头瞟那座板装屋。
这时女人的房门却是关着的。
女人其实就坐在厨房里的桌旁,一口一口喝着汉子留下的豆腐脑,吃得好有劲、好有味。古槐旁那些零言碎语,有一句没一句地从窗外飘过来,进了她的耳朵。女人就把搁在铝钵边上的嘴巴移开了,眼眶里晶莹的泪水慢慢盈溢出来,一颗一颗滴落在铝钵里。
几天后的早上,汉子在女人的铝钵里舀了豆腐脑,又在铁桶和脸盆、水鼎里注满井水,提着木桶正要往门外迈去的时候,女人再也忍不住了,从哽咽着的喉咙里喷出一声颤颤地呼唤:“顺哥——”
汉子的步伐一下刹住了,一双长腿仿佛铁桩一样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半晌,汉子回过头来。望着女人凄然的一双泪眼,汉子的厚唇抿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女人一头扑过来,栽进汉子宽阔的胸怀里。
汉子把手上的两只大木桶放到了地上,一双又粗又长的手臂,把女人绕了个严实。
女人耸动双肩,在汉子的怀里抽泣了个够,然后才微微仰起一张俊脸,在汉子的黑脸上仔细瞧着。女人晶莹依旧的眼眸里泛着一种亮亮的波光。
这波光给女人又平添了一份妩媚。
“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喝到你的豆腐脑。”女人说,“在乡下时,我可是一天也少不了你的豆腐脑。”
汉子那沉寂的脸上也朗润起来,他粗声粗气地说:“我也怕再没机会为你送上一碗豆腐脑了。”
两人就松开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那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接着,都苦涩地一笑,重又抱在一起。
“告诉我,是不是见我每天下坎去端豆腐脑,你才往坎上送豆腐脑的?”女人明知故问,不知是为了证实坎上人的说法,还是为了证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