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出了个大家业也没什么用,一船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就这样终老一生?嬛伶和嫏伶心里都清楚,姐妹们终究是要散的,那几个年纪渐渐大了的,想嫁人寻归宿的,也就这一两年的光景了。如今在杭州算是站稳了脚跟了,也不知道能待上几年,这头一年的年关,还是让大家好好玩玩吧。她们两个也没有歇着,每日里走山走水,将西湖景致都看了个遍。苏小墓、断桥亭、雷锋塔、灵隐寺……将那些古今情怀都纳入心中,好不自在。不过,这倒叫其他戏班子很高兴,倾月班不唱戏,多少看客的银钱就进了他们的口袋了。

    这天那是正月初五,家家户户一早放起爆竹来迎接财神,搅得女伶们也不曾好睡,于是纷纷起床穿衣。婳伶撩开船帘,道:“呦,下雪了。”众女伶听了都赶紧开窗探头,道:“真的下雪了。”“西湖雪景也是难得的,收拾收拾,吃了早饭,咱们出去赏雪景吧。”嬛伶道。众人都说好。一时吃了饭,女伶们都披了月白的斗篷,出得船来。妖伶忽然喊道:“你们看,那个人影!是不是李先生啊?”众人都顺着妖伶指着的方向望去,果然是李渔披着蓑衣一步一步地往戏船走来。“李先生——”女伶们都招手唤道,李渔冲她们摆摆手,加快了步子。待到船前,众女伶都问道:“先生,您回来啦!”李渔呵呵笑着:“回来了。昨日到的,今日一早便来看你们了。怎么?你们还没有开台吗?”女伶们都道:“姐姐心疼我们年前累了,说晚点开台,让我们好好玩玩。”李渔便问:“那今日玩什么呢?”婳伶道:“不特意玩什么,下雪了,四处看看雪景吧。”李渔道:“好,我陪你们一起吧?”众女伶听了都很乐意,李渔将手中拎着的腊肉交给姜伶,道:“拿去,老家的人做的,晚上给大家尝尝味儿。”

    于是女伶们栓牢了戏船,一行人欢欢喜喜地往西泠桥上走去。每到一处,李渔都要把众人知道的不知道的典故说上一说,大家都饶有兴趣地听着。因江南天暖地湿,那些从天上飘下来的雪花并没有积存住,都化作了雪水,经人一踩,都变成了黑乎乎的泥浆。妖伶几个年纪小的女伶只穿了绣花鞋出来,鞋帮裤脚都弄脏了,不得不提拎起脚尖在那里跳着走,娴伶在后面笑道:“活该!让你们穿了木屐子出来,你们偏不听,非要臭美!如今,可还美了?”妖伶不服气道:“我以为会积雪的吗!”“积雪?”婳伶反问道,“积雪就不用穿了吗?一样会湿了鞋子的!”

    正说着,众人只觉得掉下来的雪花重了几分,抬头细看,原来是天气渐暖,雪花在半空中就都化作了冰雨,淅淅沥沥地竟下了起来。“哎呀!下雨了!赶紧避一避吧!”姝伶等嚷嚷着,都往路边不远处的一个矮亭跑去,众女伶也纷纷往那边赶。嬛伶招呼着前前后后的女孩子们,喊着不要着急,当心摔了,自己只在后面袅袅走着,不慌不忙。她穿着稍高的木屐,斗篷恰好就短了一小截,那些地上的泥水一丝儿都不能沾上。

    避雨的亭子又矮又小,女伶们都挤在在里面,叽叽喳喳地好像一群雏鸟。嬛伶走过来,帮这个理理乱了的头发,帮那个拍拍斗篷上的雨珠,十分从容淡定。只听妖伶喊道:“先生!你躲在一边偷看我们,还看得这么入神!”李渔回过神来,并不显露尴尬,道:“我看你们这一群丽人儿的样子,真是一幅绝美的神女避雨图。”妖伶并不放过李渔:“那先生,你说我们这么多姐妹,谁最美?”李渔一仰头:“当然是嬛伶姑娘。”妖伶不屑道:“哼!先生偏心。知道姐姐是班主,就讨好姐姐。如果没有姐姐点头,谁演先生的戏,又给先生酬金呢!”嬛伶忙喝道:“别胡说!”李渔忍不住开怀大笑道:“妖伶是个直肠子,我喜欢。我也是个直肠子,所以只说真话,不会拍马屁。”“那姐姐怎么最美?”妖伶歪着脑袋,众女伶都抿嘴笑着看李渔,看他如何回答。李渔不紧不慢地道:“刚才你们避雨,一个个都急忙忙地往亭子跑,慌乱之中反而把衣裳弄脏了,到了亭中,又手忙脚乱地拍衣裳,又说又笑。只有嬛伶,从容不迫,只是嘱咐你们小心,为你们收拾妆容,好像这雨湿华裳和她无关,独有一份超然的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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