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支撑,整条白色真丝睡裙,也便这样委顿下去,堆笼在腰间。

    楼问津目光微敛,手掌搭在自己膝头,仍是一动不动。

    灯光为她莹润如玉的皮肤,又布了一层浓稠釉色,微卷的一头长发垂落,黑与白分野明晰,她仿佛一帧泛黄羊皮纸上的人体素描像,无价的大师手笔。

    梁稚睫毛轻颤地抬眼,看了看楼问津。

    他仍旧静定如一樽塑像。

    梁稚手垂落下去,悄悄攥紧了薄毯的一角,头却微微扬了起来,不惧不退地迎向楼问津的视线,目光因其自我献祭的用意,而不免多了几分不自知的凛然与挑衅。

    “啪”一声,似乎是纱帘带得边桌上的杂志摔到了地上。

    片刻,一切又归于静默。

    梁稚肩膀也跟着颤了颤,随即微微咬紧了牙关。

    做到这一步,已是极限,再无可能继续主动迎合。

    可楼问津依然没有任何行动,甚至,他的呼吸听来都如此平静,没有一刻频率错拍。

    在他仿佛冷静不过的目光里,梁稚只觉自己的自尊是一樽泥塑木雕,装点门面的金箔,被毫不留情地片片剥除。

    热血涌上面颊,方才一鼓作气的勇气消退得一干二净,只剩滔天屈辱——

    她本以为今日曲意逢迎是屈辱,但为什么,他一根手指也不动她,却显得更加屈辱。

    她恨不得杀了他。

    现在就杀了他。

    楼问津终于出声了,声音低哑,仿佛带着几分自嘲:“梁廷昭何德何能,值得你这样为他牺牲。”

    喉间早被各种情绪塞得满满当当,自然一个字也吐不出,梁稚只能睁大了眼睛,狠狠盯住他。

    而下一刻,楼问津垂敛目光,忽然拿起了自己手边的西服外套,往她身上一丢,“收拾一下,去码头送你父亲。”

    梁稚一愣,“……什么?”

    楼问津已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到一楼楼梯处,扎奇娅迎了过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他仿佛没有听到,大步朝大门走去。

    海上来的大风,撼得庭院里的印度素馨剧烈招摆。

    楼问津在门口立住脚步,从口袋里摸出香烟,低头滑亮打火机,手掌一拢,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手指微颤,难免还是泄露几分仓皇与狼狈。

    /

    梁稚下楼时,车已停在门口,副驾坐着宝星,后座坐着楼问津。

    她拉开车门,弓腰上车。

    无人说话,司机自行发动车子,穿过了科林顿大道,朝东北方向驶去。

    梁稚心绪激动,已无心反刍方才暗室里发生的一切。她总疑心楼问津是不是真是说了“去码头”,但不敢多问,生怕一字说错,楼问津便反口食言,使她败于垂成。

    回神时,车已开到了滨海的葛尼大道,车窗外海浪翻滚,涛声阵阵。

    车行无声,静夜里似一只海鸟掠过水面,自葛尼大道转弯,又驶入丹绒武雅。

    梁稚已能分辨,车是往码头去的。

    车于前方路口右拐,离码头越来越近。梁稚身体前倾,手掌掌住了前方座椅靠背,下意识想瞧得更清楚些。

    楼问津这时候突然出声:“认得前方那栋建筑吗?”

    梁稚透过前窗玻璃看去。

    “大伯公庙。”

    庇城华人无人不知。

    乾隆十年,广东大埔人张理与丘兆进,偕同福建永定人马福春乘船南渡,于此地登岸。三人结为金兰,亲同骨肉。时海岛尚未开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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