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部肌肉紧绷后仰,整个身体僵直得像一把反折的弓,全身肌肉强烈的痉挛带得身下竹床不断颤抖,合着身旁妇人幽幽咽咽的哭声,令人生惧。
旁边的伙计见状立马惊叫一声,赶忙出去找大夫,嘉令在床旁蹲下身观察片刻,很快明了,这人得的,是破伤风。
不多时伙计带进来一位老者,年纪看起来比之前去接俞老夫人那个还大,但是精神矍铄,长须飘飘,一进来看见病人那浑身震颤的模样,立马取出针具开始扎针,手法又稳又准,很快那个男人身上就像刺猬一般扎满了银针,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震颤竟慢慢停止了。
老者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冲着跟在身后的伙计开口,“现下这个方子,你且先记着,要快些煎来给他服下……僵蚕6克……全蝎10克……”
嘉令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这老者用的是玉真散合五虎追风散,她又看了一眼床上已经慢慢平静下去的男人,这是常用治疗破伤风的方子,只可惜,已经太晚了。
老者说完药方,又嘱咐了拔针时间,便转身出门,那男人的妻子追在后边,声音哀切:
“郭大夫,我家这口子……还能好么?”
原来这就是那位郭老大夫,嘉令看了眼前面脚步不停的老者。
只可惜好不了了,她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破伤风一旦感染,在古代这样缺乏医疗条件的背景下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病人会因为全身肌肉骨骼的持续性强直和痉挛,肌肉僵硬到无法再进行自主呼吸,他会在神志清楚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憋死,就算侥幸没死,各种各样的并发症迟早也会要了他的命。
郭大夫前行的步子顿了顿,似是怜悯,但他没有回头,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
“让家里人把孩子都带过来见一见吧,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别舍不得。”
身后响起一阵哭声。
剩下的路上,几人都很沉默,半晌,于如歆才开口。
“姑娘早就料到了?”
先前嘉令观察那病患时,于如歆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近乎悲悯的神色,之后郭大夫说出那番话,他和伙计都明显怔了怔,只有嘉令,一如往常,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嘉令不知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哪怕是在医疗水平较高的现代,破伤风也有着极高的致死率,现代的发病之所以减少,不是因为有了能直接对抗破伤风的特效药物,而是因为抗原、抗毒素和免疫球蛋白的普及,但在什么都没有的古代,哪怕一个小小的口子,都有可能会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她空有满腹现代医学知识,却无法阻止这类事情的发生。
同时,她也感到困惑,先前郭大夫给病人扎的穴位、乃至服下的方药,都与前世别无二致,但她从前不曾在历史书上听说过大奉这个朝代,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变故?
嘉令想着事情,于如歆也很识趣地没再打岔,这次没有意外插曲,很快便到了于老太太所在的病房前。
于家人丁兴旺,家里人接到消息的基本都赶了过来,病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嘉令几人费力挤进去,便见郭老大夫已经在给俞老太太诊脉,老人面色还有些苍白,看见嘉令便是眼睛一亮,待郭老大夫诊完便招手喊她过去。
嘉令依言到她身边,被于老太太一把握住双手,只得在床边坐下,郭老大夫在一旁询问病情,经过同意后又查了查于老太太的伤处,转而开始询问嘉令她急救时的方法手法之类的,嘉令一一如实说来。
不大的声音在整间病室悠悠回荡,直到把事情都说清楚,陈家一个留着美髯的中年男人方才向嘉令施了个礼,向郭老大夫询问:
“先前陈大夫说我母亲的肋骨断了,郭老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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