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在床上,死过去一样。从早上一直睡到日落,听见城隍庙里当当的钟声,也听见容实的那群鸽子俯冲时,鸽哨发出的呜呜的声响。

    他回来了,看她睡着,悄悄又退了出去。他们是紫禁城里唯一得特许可以生火做饭的,因为和西六宫还隔着一条金水河,对火烛上的控制不像内城那么严苛。她睁不开眼,伏在枕上听厨房传来生火做饭的动静,有时候不用宫女和苏拉,就两个人过日子,反倒有种温暖人心的朴实感。她一直记得头一回来这里找陆润,他在架子下伺候他的葡萄和花草,孑然一身,从容澹泊。只可惜飞不出高墙,否则他应该悠闲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

    不知怎么,最近总会想起他,他就像颗流星,不经意间光芒大盛,须臾消失,抓也抓不住。当初她说过要接他回去奉养的,没想到最后她竟住进了他的家。她有容实陪着,人生不寂寞,他呢?在九泉底下好不好?

    白天睡不安稳,在半梦半醒间徘徊,一点儿响动都会扩张得无限大。门又打开了,她闻到香味,闭着眼睛坐起来,容实见了发笑,“你和脸脸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吧?上回她闻见鹿肉,从树上砸下来摔了个大马趴。您这是怎么的?有样学样?”

    她撅了嘴,“我饿了。”

    他赶紧盛汤过来,絮絮说着:“我媳妇儿累坏了,快补补。你不知道,你在里头我多担心你。那是什么病症?要人命的!你生了几个脑袋呀,这么豁出去。”

    她靠着靠垫叹气,“我是皇上干妈,于公于私我都该照应他。现在好了,都过去了。”

    他一勺一勺喂她,仔细看她的脸,“你这十来天留神,千万不能发热,我怕你过了病气。城里好几个出花儿的,家里有孩子的都带出去避痘了,太医院研制出了种痘的法子,能给孩子种,大人可不好使。”

    她懒散问:“那痘怎么种呀?种花种草似的?”

    容实说差不多,“种在鼻子眼儿里。痘浆和人乳中和了药性,拿棉花蘸点儿塞在孩子鼻子里,或者痘痂磨成粉吹进鼻孔,回头发点儿热,出点儿疹子,就算已经出过花儿了,这辈子不再得。”

    她听了感慨不已,“那时候金墨犯这个病,家里差点儿塌了。等咱们孩子落地,长结实了就给种上,一辈子安逸。”

    容实听了心花怒放,“那咱们什么时候生呐?你这会儿肚子里有没有?”

    她任他在肚子上揉搓,往下一滑躺平了,笑着说:“还没有呢,今儿起筹备,应该来得及吧?”

    他闻言,把碗一扔跳上了炕。

    她夜里又做梦了,梦见自己在芦苇荡里跑,满世界萧瑟枯黄,好像秋天已经来了。她跑了很久找不见出口,站下来定定神,这时候看见一个人远远过来,隔着一片水洼对她微笑。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惊呼:“陆润,你怎么在这里?”

    他笑了笑,“我在等你,一别三年,都顺遂吗?”

    她忘了他已经死了,点头说顺遂,“你去哪里了?我找你了很久都没找到。”

    他不答,只说:“你答应过我,要接我去你府上的,还记得吗?”

    她说记得,“我找见你了,你跟我回家吧!”

    他隔水盈盈相望,“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颔首应承,可是再找他,人却不见了。

    她醒过来,睁着两眼看屋顶,天还没亮,屋里有深深的蓝色回旋。她推了推容实,“二哥。”

    他嗯了声,“怎么了?渴了吗?”

    他挣扎着要起身,她伸臂揽住他,把脸贴在他胸口温暖的皮肤上,“我做了胎梦……”

    他一听立刻清醒了,“梦见菩萨往你怀里塞果子了?还是玉皇大帝说有文曲星下凡?”

    她抿唇一笑,“都不是,比这个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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